洛阳寸土寸金,街道上酒肆林立,来来往往的布衣百姓步履匆匆,官宦人家马车徐徐而行,两不对等。
穆凉送林然入宫,谨慎守规矩的话已说过不止十遍,她非聒噪之人,林然非不懂事的孩子,提过她听到就可以了。
看着百姓匆忙的脚步,穆凉的神色冷若冰霜,眼中浮现恨意,她用手心抚过林然的头心,林然扬首看着她:“阿凉不开心?”
“小乖开心吗?”穆凉忽而觉得无奈,想起父亲对她说的话,“若是可以,我宁愿当年没有随先帝打江山,做一田地大汉,也好过如今做尽泯灭人性的事。”
他虽是一莽夫,也懂忠义二字,如今不忠不义,让人嗤笑。
林然不懂她眼中的情绪,眉眼的稚气恰是她最好的情绪,“不开心,离开阿凉就不开心,不是说回林家吗?怎么又不去了,进宫做什么?”
“过些时日再回林家,小乖切记要忍住性子,不可随意与人争执,我等你回家。”穆凉苍凉一笑,唇角微微弯出一抹恰到的弧度,温柔而和煦。
“那你要去陪祖母浇花,给她拎水桶。”林然站起身,小身子挤进阿凉的怀里,感受到独属于她的温度后才放缓自己,小声问道:“怎么才可以出来呢?”
“我……”穆凉欲言又止,她也想知道如何让小乖出宫,明皇数子唯有太子为尊,偏偏他又是最懦弱的,文武不济。
先帝曾有废太子之心,担心引起军心涣散,一再拖之,驾崩之际都未曾来得及废,如此也算便宜明皇。
太子若像信阳公主殿下般英气,上阵杀敌、戍守边境,文可安抚民心,哪里会有今日左右为难的局面。
她掩下情绪,低眸看着林然,随口道:“或许犯错了为人厌弃。”
林然不答,小手在她脸上摸了摸,“阿凉,我以后陪你,陪你一辈子。”
一辈子太久,穆凉不奢望,但稚子真诚,她唯有先信:“信你,乖乖听话,长乐公主的话要听一听。”
“好,听阿凉的。”林然欣然应下。
马车在东华门停下,内侍早早地等候,穆凉让人过去打赏,出手阔绰,内侍态度愈发恭谨:“穆郡主客气了,奴会好好引路的。”
“劳烦了。”穆凉淡淡应一声,整理林然的衣领,只两字吩咐她:“听话。”
“听话。”林然点头,被内侍引着往宫内走了,两步一回头去瞧阿凉可走了。
穆凉身影绰绰,如青松不动,待林然的小身子不见了,才转身登马车回府。
回了府,魏氏迎了过来,见她神色不好,也不敢过去随意说话,只说:“宫里有人约你浮云楼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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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楼名字优雅,却是一处楚馆,倚红偎翠,占地颇大,比起九王府也要大一些。
战乱过后都爱消遣,明皇自己都养着不少女子,浮云楼年年缴税,朝堂上也无人敢说些什么,且人人都知这处是长乐公主爱去之地。
不少人猜测浮云楼背后东家是长乐公主,其实不然,是林肆在五年前高价盘下来的,穆凉知而不问,实则非正经的勾当,她不想多问。
今日突然被邀浮云楼,闻言厌恶,想起小乖在宫里的处境,不得不去赴约。
一入内便有人过来迎接,是一女子,相貌艳丽,眉眼处多一花钿,妩媚多姿,她毕恭毕敬地请穆凉入内。
洛阳城内女子爱打扮,秦宛爱在眉眼处勾一梅花,被不少人效仿,浮云楼的女子更是人人如此,穆凉淡然入内。
饶过一长廊,长乐坐一莲花前,碧绿的荷叶与她雪白的肌肤相衬,娇艳欲滴。
穆凉趋步走过去,长乐回头一笑,“舍得你的金娃娃入宫?我若不寻你,你会来找我吗?”
“殿下想要什么,银子也可。”穆凉云淡风轻,无丝毫惧色。
长乐倚靠着栏杆,端起几上的茶盏,斜勾起唇角:“本宫要林家的支持。”
“林家不过一商户,做不到殿下想要的,穆凉这里唯有一物,便是银子,除此外,绝无它有。”穆凉解释道,她知小乖入宫不过是一阴谋,故而等着人来谈说。
长乐要的不仅是银子,林家的支持就等于是各地的人脉了,银子更是永不缺。
她将茶盏放下,抬眸看着穆凉:“阿凉觉得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自然有,我若去找苏长澜,三十万两银子换小乖出宫,你说她会答应吗?”
“如若我不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