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凤辇四面都有隔断,罗纱却是透光的,影影绰绰看得见里面滚成一团的人影。
没人敢问,也没人敢打正眼细瞧凤辇的里面,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往前走。
可就苦了抬凤辇的那八个内侍,一边负重前行,一边还要极力维持凤辇平稳。
陈令漪奋力反抗,却终究力不如人,被楚尧泽逼到凤辇一角,压在靠壁上。他的脸贴了过来,炽热的呼吸就喷在她颈窝里,恣意放肆。
她只觉羞愤至极,空着的那只手就按上了缠腰,摸到布料间隐约的硬物。
忽然外头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声。
楚尧泽动作为止一顿,随后便松开了陈令漪。
他回到原位整理衣袍帽冠,打理停当后回头看她,见她仍旧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的粗暴拉扯中被他弄伤了哪里。
瞧见她这样,他莫名生出几分不忍,鬼使神差般朝她伸出了手,掌心向上,在离她身前半尺处停住。
她终于回过头,除了鬓发凌乱,眼圈微微发红外,似乎并无其他异样。
没有看他一眼,也没碰他伸过来的那只手,她起身回到自己的坐垫上。
楚尧泽的嘴角沉了一下,无声地把手收回来。
陈令漪试图整理衣裙鬓发。但衣裙也就罢了,弄散乱的头发却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靠着手指梳理整齐,她只能抓起披风裹上,再兜头罩上风帽,连同凌乱起皱的衣裙与这一头蓬乱的鬓发全都遮掩起来。
见她坐定不动了,楚尧泽才打开凤辇的门。
辇边的人绯衣乌冠,亭亭颀秀,见楚尧泽探头出来,他躬身施礼:“太傅。”
楚尧泽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愠怒:“于常侍感风了?”
于鹤鸣以袖掩口,又是轻咳两声:“秋日风燥,让太傅见笑了。”停了一停,他又道,“仆有一事禀报……”
楚尧泽见他没往下说,显然不便在此明讲,便让抬辇的人停下。
楚尧泽下辇时朝前俯身,于鹤鸣的目光越过他肩头,看到辇中的陈令漪。
即使极力放缓呼吸,端坐不动,但她脸颊上激愤的红晕未退,浑身轻颤不止,盯向楚尧泽背影的眼眸中带着炽烈如火的恨意。虽然她戴着风帽遮掩乱发,仍有一细缕秀发没能整理进去,带着少许弧度垂在俏丽的脸侧。
那颈侧的伤疤,在白皙如瓷的脖颈上微微凸起,暗红刺眼。
拥有手刃仇人的勇气与机变,险死还生之后,仍执拗地怀抱仇恨,不肯妥协。刚烈,挚勇,执着,这样的长公主,或许是可堪一用的吧……
于鹤鸣暗暗思忖着,投向辇中少女的目光,多少带了些琢磨研判之意。
即便是愤怒到了极点,陈令漪仍然留意到了于鹤鸣朝她投来的视线,目光相对的一瞬,不由心中微动。
楚尧泽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羞辱她,旁人就是心底清楚都只做不知,低头装聋作哑,唯有他敢出声打断,感风多半只是托辞,他是真有特别重大且急迫的事情要禀报,一刻都耽误不得,还是……
方才她已把藏在缠腰中的瓷片摸出来了,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让这逆贼见见血!不早不晚,偏偏在这时候,于鹤鸣咳嗽了那两声。
她说不上是庆幸更多一些,还是遗憾更多一些,但终究是松了口气的。
辇门合上,楚尧泽吩咐宫人:“你们先送长公主出宫。”
于鹤鸣等着凤辇远离,才道:“省监他……把庄少监打了。”
楚尧泽微一皱眉,他让庄桐多留意严勤高的动向,这才没几天,庄桐就被打了。严勤高是真有二心了吧!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夜里。”
“打得重不重?”
“人快不行了。”
楚尧泽看向于鹤鸣:“你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于鹤鸣道:“省监说……少监吞了内府的银子。”
“哼。”楚尧泽冷笑一声,“严勤高接着让谁来当这个少监呢?”
“是仆。”
“哦?”楚尧泽意外地扬了下眉,睇着他问,“那你还来告诉我这事?”
“是。”于鹤鸣像是理所当然一般点点头,又道,“仆还有一要事禀报。”
楚尧泽瞇了下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