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涟再去警局,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温捷叫她过去签字帮把手,理论上来讲,这一天能搞完程序,他们就能回国。
不过见宗涟苦着张脸明显是热闹劲过去就想回国的委屈,温捷还是停住步伐,在马来方高级警员不解的注目下,转了个弯走到宗涟跟前。
“马来这边如果快的话,应该早上就能办完手续,我们下午再收拾收拾,你不介意就连夜走,压着犯人,免得夜长梦多。”
宗涟原本还蔫着,听闻立即抬头,“真的?”
温捷笑着扬扬头,示意宗涟手下的一大摞文件:“取决于你咯。”
不得不说,温队长足够了解自己手底下的人,至少对宗涟还是了解的,知道小姑娘是惦记家里又不好意思说,也就只能在他面前发发牢骚。
“捷哥,马来西亚又潮又热,我真的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温捷好笑地看小姑娘嘴硬,没拆穿她。
宗涟借了张办公桌又继续看了会文件,觉得没问题才签字。远远地忽然听到局外响着大片警铃呼啦呼啦朝这边涌来,没多久,警察局门口就传来嘈杂声,人听上去很多,带着严厉说话像骂人的那是警察对嫌犯的口吻。
宗涟对这种场合还算了解,她在刑侦队几乎每天都要面对嫌犯,也时不时要出去抓人,因此知道这是抓了人回来。不过还是不免有点好奇,她试探着问旁边的警员,对方是马来西亚这边一直在跟他们接触的警察,会说英语,两个人交流没问题,对方对他们也一直很友善。
“刚刚出了行动回来,他们破获了一件大案子。”对方回答她,不过含糊其辞,一看就是权限不够他也不清楚的表现。
宗涟“哦”一声,不再询问,又继续低下头看文件。只不过在一大群警察压着人路过这边时,她还是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
其实不是她主动要看的,是因为她感觉到了一束很强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离她越来越近。刑警对这些很敏感,宗涟又下意识觉得这可能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色眯眯瞧她,于是特意抬头,目光凶狠地顺着视线源头瞪了回去。
但对方不是她想的变态老头或是一副色相,对方是个女人,乍一看还觉得有点好看。
可惜,那人肩垮着,腰佝偻着,站没个站相,该直的地方不是弯着就是坨着,痞子扮相的,不是混混就是罪犯。
这样的人宗涟见多了,她看见压那女人的警察短暂地停下来办交接手续,好方便把人压去审讯室,就在这个短暂停顿的空挡,女人居然又胆大包天且堂而皇之地看了宗涟一眼。
但带着的却不是审视或是打量之类的让人觉得不尊重也不舒服的视线,宗涟下意识看向对方的眼睛,她觉得对方好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像是要通过这一眼,将她整个人都牢牢刻在脑海中,永远都忘不掉。
宗涟恍惚觉得,这个人就像是认识自己一样。
是曾经抓过的人?被她救下的人?牵扯到哪宗案件的证人?
宗涟不知道,她又向旁边的马来西亚警员多问了几句。对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清楚对象,用马来语问了几句同事,后而脸上带着鄙夷道:“是个刚抓回来的毒贩,一窝子都被端了。哦对了,宗警官,她也是中国人。”
宗涟敛下眼去,她忽然觉得有点可惜。这个人从以貌取人的角度上来看,原本可以是一个让她觉得很舒适的人才对。
她没有再过多关注,转而一门心思看手头的文件,最后签了个字后,把文件转给旁边的警员看,在对方也看完觉得没问题后,他去办移交手续,宗涟上二楼去找温捷。
而那个女人——让宗涟觉得原本该是个好人的女人,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都很隐晦地追在宗涟附近,克制又缱绻,却没有像刚进来那般控制不住地直接放在宗涟身上让她起疑。
直到宗涟离开这间屋子,她才敛下眼,抿了抿唇,好像要抿去她自心底喷涌而出的激动,复而又呼吸了几下,一只手绷紧了仿佛是在紧紧握拳,却始终没有动作继续进行,只有手背上绷起的几根掌骨出卖了她所使用的力气。
实际上,从她一进这间屋子后,她就注意到坐在办公桌前很仔细看文件的宗涟了,这位小警官跟她记忆中的没多少变化,在工作时还是一本正经地认真,头发倒是稍微长了那么几厘米,没过脖子稍稍挨到衣领,不过额前的碎发该剪了,她看见有几根已经快要戳进宗涟眼睛里。
不过说到头发,其实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晃了晃脑后,超过半年没剪过,头发已经超出衣领留到肩胛骨,现在被她用一根黑色头绳松松垮垮扎起来。她知道,这样扎时,从后面看,能衬得她更玩世不恭些。
“凌翌,中国香港籍……”
她回过神,压着她的那位警察正在看她的信息。
“送去四号审讯室吧,人这么多,都塞不下了。”于是压着她的警察就接过一张单子签名。
凌翌被反锁在身后的双臂短暂得了解放,她当即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
从刚才起就站在她身边的女生这时候忽然开口问:“你刚才在看什么?”
这个看上去大概二十刚出头还在上大学的女生忽然发出声音,整个警局的人却都好像没听到似的,凌翌身边的警察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看得那么专注。”女生又开口说了第二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