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怎么也没想到,女儿竟会连夜让人灰头土脸地送回来。在她的预想之中,不该是这样的啊!太子幸御了她,便会予她名分,即便不是良娣,最低的品阶,孟氏都不是不能承受。
应是明儿一大早,太子带着礼部官员上门来求文定才是。或是,她没想错,只是太子明日才来?孟氏心跳如鼓,见女儿只不说话,一个劲把脑袋埋在胸口哭泣,孟氏也被哭烦了,凑上去,握住了宜然的双手,“太子明早来是不是?这事太子怎么说?”
宜然哪里知道,她哭哭啼啼地道:“我……我昏过去了。”
“你个没用的!”孟氏气急败坏,一指头戳在她的额头上。“怪我平日没请嬷嬷教你,便知你是个不争气的!”
“娘……你别骂我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宜然拿绢子紧紧抱住了头。这会儿难以启齿之处还作痛,火辣辣的,似在烧一般,她脑子已完全乱了,什么事也想不了,只求孟氏别再说了,她真的已经无法承受了。
要是,要是祖母他们知道了,父亲他们知道了……宜然不敢想。
她是被母亲孟氏给唬住了,如果她不是脑子发热的话,她就不应该答应!
“如果爹爹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我不如死了算了……”
她哭成了泪人儿,肩膀一缩一缩地发着抖。
孟氏瞧见了,也只冷冷乜斜她,道:“你现在晓得后悔了?晚了!方才在雨花台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使用你浑身本事勾搭太子,让他为你神魂颠倒?你倒好,赔了自己不说,什么也没捞着!我若是像你这般没用,今日临江仙的小妾姨娘早骑在我头上撒尿了!是你自己不成器。”
宜然被训斥得面孔发白,战战兢兢,一把攥住了孟氏的衣袖,“娘,这不是我要去的,我原就是不想去的……”
孟氏叹了口气,摸着她可怜女儿的鬓角道:“宜然,你不去,就算跟了魏赦又如何?我早打听到了一丝口风,太子殿下容魏赦不了的,女儿,娘不是想害你,娘是让你把握机会飞上枝头,可惜你却终不能让太子满意。”
“我……”
宜然说不出话来,凄苦无比。
母女二人相顾垂泪,这时,屋外却忽然传来的暴力的砰砰撞门声。
孟氏大吃一惊,扭脸朝外喝道:“什么人,这么晚了,找死么!”
魏新亭暴怒地声音传了进来:“是我,开门!”
孟氏看了一眼发乱糟糟的宜然,将她的青丝胡乱拨了拨,起身,擦拭眼角挤出了两滴眼泪,朝外走去。门拉开,只见魏新亭胸膛急促起伏,目眦如血地立在门槛外,孟氏提气要笑说他夜里过来作甚,魏新亭提起一只手掌,“啪”地一声,重重地抽在了孟氏的脸上。
他手劲儿奇大,孟氏被打得眼冒金星栽倒在旁,忙捂住了脸,脸颊不出片刻已是高高肿胀而起,见魏新亭又要去管教宜然,孟氏不疑有他,今日之事全教他知晓去了,于是仓促爬了过去,拽魏新亭的衣袖:“老爷,这不关宜然的事,是我逼她的。”
她从没见过魏新亭发这么大的火,别说是宜然了,连她瞧着也实在害怕。
宜然恐怕是承受不住的。
魏新亭对着母女二人简直是失望透顶,他一臂拽住衣袖,见挣不脱,居高临下地望着孟氏,愤沉怒道:“她自甘下贱,却也是你教唆出来的!孟氏,我一生之耻辱有二,一是让魏赦顺利地降生,二便是娶了你入门,你这荡.妇,你教不好我女儿!”
孟氏挨了他的一记窝心脚,哀哀地倒在旁侧。
宜然受了惊吓脸都惨白了,忙起身去搀扶母亲,却被魏新亭一臂拽住,她胆小,不敢看父亲此刻脸色,一颗心跳得比侍寝时还快,“爹……”
“莫唤我爹,我没你这这般自甘下贱的不孝之女!”魏新亭实在暴怒,抓了宜然痛骂了她无数句,言辞之难听,让宜然脸红羞愤,攥紧了双拳,那瞬间,恨不得就撞死在寝房的床柱之上。
她那时候想,若真是如此,爹或许就消气了,她也不用这么难堪。
母女俩哀嚎着,哭天抢地,魏新亭更是心烦,眉头紧皱,怒瞪着孟氏。
孟氏匍匐着,又爬过来,抓他的衣袍下摆,哀求道:“老爷,我是猪油蒙了心,怂恿宜然去做这件事,可我一则是为了宜然,二则也是为了你啊。”
魏新亭冷冷挑眉:“为我?你这贱人还敢说为我?”
孟氏哭诉:“老爷,我既是你的妻,又怎能只顾自己利益,不为你着想,你我夫妇一体,我再是糊涂,难道就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如今太子殿下是表面上器重老爷你,可他要老爷你办的,却是一件值得杀头的大罪过,要是你办不成,咱们就是得罪了太子,要是你办成了,那么一个握有太子罪证的五品无实权小官,将来面对储君,还不是任人拿捏?老爷,咱们家又替陛下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这在太子心中,又岂不是一根刺?纵然你表现得再是嫌弃魏赦,以他为耻,可焉知太子不多疑,不如鲠在喉?”
这番说辞,在今日宜然去后,孟氏来来回回的踱步间都想到了,她做事不敢说周全,却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魏新亭果然面色一凝,似有所缓和,不再如先前暴怒。
孟氏趁热打铁:“老爷,如果宜然攀上了太子,那就不一样了,咱们有了宜然作为依靠,将来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要顾及你这岳丈三分颜面。”
魏新亭冷笑道:“可惜你所谋不成,失算了!”
“是,妾身是考虑得不够周到,宜然也没能让太子满意,可万一呢,就算只有万中之一,我和宜然也都要为你做到。”
魏新亭皱了眉头,只不说话,嘴唇抿得发白,脸上的怒色也随之渐渐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