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宣从没见过娘亲穿得这么好看,似瞧见了神仙妃子般,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双眼珠子一动不动,直至竺兰都稍显拘泥,牵起了儿子的小软手,走了一路,方才略略定神。
一入魏府,竺兰便领着阿宣往慈安堂去,边对阿宣解释:“阿宣,娘亲带你换个地方住,那是个好地方,阿宣还有单独的小床。”
阿宣不明所以,但听娘亲这么说,也是欢喜的,“阿宣跟着娘亲去哪都可以的。”
竺氏的儿子听话懂事,活泼可爱,是魏府不少下人都知道的,她们也都喜欢小阿宣,人才从侧门入,走了没有多远,已有不少从前调戏阿宣的小姐姐过来同他问好,还塞了他不少的零嘴儿。
这时阿宣才非常惋惜地想起来,今日干爹给他买的好吃的,全因为娘亲跳水,后来扔在船上啦!
幸好娘亲没事,阿宣是愿意用所有的好吃的来换娘亲平安的,因此当时心里头许了无数的愿,也没觉着有什么,这时人确确实实平安了,又想起那些价值不菲的零嘴,阿宣一阵肉痛。
黄昏日暮,老太太正在廊下遛鸟,一根细长的草叶,让她掐在手里逗弄着画眉,金珠过来报信儿,说是竺氏回来了,带着儿子同归的。
老太君想了想自己从前是应许了她的儿子住到慈安堂来,不过区区小童而已,老太君不是个计较的人,也就随意允了。
这会儿高氏才走了不久,孟氏又来了,满面喜气,步态若杨枝摆款,脚步匆忙地跟了上来,“老太君,我娘家的外甥女儿您是记着的,马上您要过寿了,这不,特意寻了上好的东珠过来,要为您贺寿的。我想她从宿州一路过来,路途遥远,不妨先在家里小住几日,不知老太君意下如何,所以特地来问一声儿。”
老太君岂能不知孟氏之心,哼了一声,笑道:“大太太自己安置了就是了。”
她对孟氏嘴里说的那个外甥女有些印象,云家的小女儿,年岁十六,至今待字闺中还未说亲。只可惜了,那女子门第低些,配不上赦儿。老太君之前从无考虑,又因是孟氏牵线,疑心她要对魏赦不利,自然更是不肯。不过让人来家中小住几日,若不允,却是说不过去。
老太君无可无不可,若是玄陵那边没有好消息,而云氏又恰是才貌尚可,品性中正,不似孟氏,想想也不算坏。
老太君撤了草叶,随意递还一旁的迭罗,拄杖往台下走去。
孟氏见状,自然殷勤上来搀扶,老太君由她托着臂膀,两人双双走出洞门,往一侧角楼行去。
魏府的老太君有黄昏赏花的习惯,吃多了食,走步消食是常有的事,孟氏伺候了婆婆多年岂会不知,于是搀扶着愈发小意,老太君一面走着,一面道:“往年做寿,无一不是铺张靡费,车马不行,倒弄得江宁百姓道路以目的,往后都切不可如此。今年,我看竺氏是个可心人,不妨让她做了掌勺弄个家宴罢了。”
“是。”
孟氏早想了法子对付老太君,搅黄了魏赦与永福郡主的婚事,这竺氏便是关键一环。她如今看竺兰是哪哪皆顺眼,恨不得明日绑了她送到魏赦床上去,再闹出个大事来。
不过那手段到底有些下作,再加上魏赦是个聪明的,有一便不会有二,难保不会让他识破,反打草惊蛇了。
孟氏先只能暗忍下来。
此正是黄昏时分,说曹操曹操便到了,只见道路尽处,那丛丛的丹桂芍药之后,转出竺氏那纁红华艳的身影出来,她一臂牵着自己不足大腿高的儿子,那小儿活泼乱跳,一手抱着满满的零嘴,小脸蛋红扑扑的,极是玉雪可爱。
老太太眼神不好使,及至竺兰到了近前,才看清楚。
她送竺氏的苏锦,她竟没有穿。再看她这一身的缂丝梅纹华服,老太君的脸色登时沉了。
竺兰也没想到与老太君和大太太狭路相逢,忙牵了阿宣见礼。小阿宣不知道什么礼数,被母亲按着弯了下腰,便又抬起了小脑袋,困惑地望着面前的看起来脸色慈祥的老人家,圆润黢黑的大眼珠一动不动的,似两滴凝在清水里的浓墨般化不去。
老太太本是满心的不悦,目光又不妨地转到阿宣的身上,顿时握住鸠尾的鸡皮老手为之生生紧攥!
她的目光定定地停在了阿宣的身上,十指青筋暴起,半晌没动,神色先是惊骇,随即又猛地瞥向竺兰,变得冷然莫测。
竺兰也被老太太的目光吓得吃惊,但她很快想了起来,阿宣这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是随了宣卿的,虽然阿宣还小,但五官已可见端倪,与宣卿足有七成相似。
自然,那也便是说,他与魏赦长得……很像很像。
不但老太太,连孟氏,在瞥见阿宣相貌的那一刻,竟也如活吞了一只苍蝇般,既惊怔,又仿佛恶心,情不自禁地绷住了蛾眉。
竺兰惴惴难安,只想快些带着阿宣逃离。
阿宣歪了歪脑袋,有些不明,这个和蔼慈祥的老奶奶为什么盯着自己,他的小脑袋瓜飞速转动,想了想,天真地道:“奶奶,阿宣怎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老太君(一阵吸氧):不行,我老婆子需要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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