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阵阵,空气中腾起冰冷潮湿的水雾。窗外雨势渐缓,月白色的灯光穿透朦胧的雾气,斜斜照进车内。
江从?舟一言不发将车停在路边,他捏着?指间的打火机把?玩两圈,沉默良久,声音平静地问:“怎么了?”
她?心情?似乎很不好,情?绪也不太对劲。江从?舟觉着?今天晚上他并?不曾说很过分的话,待她?也不是特别严厉。
槐星垂眸,随便找了个借口:“明天还要上课,住校比较方便。”
江从?舟偏过头低垂着?眉眼静静看着?她?,温声细语,和?声和?气,听不出半分情?绪波动?:“已经过了门禁时间。”
江从?舟以?前也是报春大学的学生,上大学那几年,没少夜不归宿。常常在外忙到十一二点而进不去宿舍,被迫□□。
槐星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宿管阿姨会对我网开一面,放我进去的。”
江从?舟冷淡笑了两声,“这么自信?”
槐星点头:“嗯,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宿管阿姨很喜欢我。”
江从?舟安静了一阵,手指在打火机上摩挲,忍着?想抽烟的冲动?,将打火机揣回裤兜,“非要回去?”
槐星垂着?软白的小脸,散落在脸颊松软的长发遮住了她?半张脸,神色难以?辨清,她?说:“嗯。”
江从?舟微不可闻叹了口气,“被关在外面怎么办?”
槐星坚持:“不会。”
江从?舟听着?她?沉闷的嗓音,忽然?间说:“把?脸抬起来。”
槐星藏着?不肯抬头,像锯了嘴的葫芦也不肯说话。
江从?舟伸手轻轻别开少女脸颊边的碎发,动?作几分温柔几分强势,修长细瘦的手指使了三分力道捏起她?的下巴,半逼半就小姑娘抬起脸颊。
她?的脸很软很白,白里透着?红,鼻尖也红红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眸泛起湿润的光泽,水水润润,乌黑浓密的睫毛被泪花沾的透湿。
江从?舟实在没想到她?竟然?悄声无息的哭了。
小姑娘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梨花带雨的很可怜。
江从?舟动?作温柔,用指腹轻轻替她?抹掉眼尾的水珠,看着?她?可怜兮兮的眼泪,心里有些触动?,不是很舒服。
他妥协了,“我送你回去。”
槐星自己也不想哭,但是她?控制不住,有些事情?,光是想起来,酸涩到很想死。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强行狡辩:“我没有哭。”
江从?舟顺着?她?的心意嗯了声。
槐星还要继续嘴硬:“我这是可爱的冒泡泡了。”
江从?舟勾唇浅笑:“知道了。”
车子掉头改道,往报春大学的方向开回去。
车里安安静静,槐星和?江从?舟都没有说话。
槐星这辈子只嫉妒过乔向晚这一个人,她?拥有江从?舟最年少轻狂的岁月,占据了他的所有青春,得到他没有任何保留的偏爱。
乔向晚在江从?舟面前是放纵的、肆意的、任性?的、娇蛮的。她?能有恃无恐,她?也可以?恃宠而骄。她?得到的是江从?舟年少时最赤忱的爱情?。
槐星也想知道被江从?舟抱紧在怀中是什么感觉,被他的朋友们起哄着?当众亲吻,好像都是一件特别甜蜜的事情?。
江从?舟将车开到女生宿舍楼下,宿舍楼的大门紧锁,门禁卡刷了也没反应。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大厅里亮着?灯。
江从?舟敲了敲玻璃门,宿管阿姨听见声音披着?外套从?里面走出来。
槐星厚着?脸皮和?阿姨说好话:“阿姨,今晚能不能通融一下?放我进去吧。”
宿管阿姨平时最讨厌这些超过门禁时间还不就寝的人,她?板着?脸:“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不知道我们十点就锁门了吗?”
江从?舟挡在她?面前,“实在抱歉,今晚是我不好,耽误了她?的时间,麻烦您了。”
宿管阿姨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一眼就看出这对小年轻是情?侣,她?边开门边唠叨:“阿姨也是过来人,但你们约会心里也要有个数,这都快十二点钟了,你们实在不应该。”
宿管阿姨说到一半好像认出来眼前的两人,她?指着?江从?舟,“上次也是你吧?”
江从?舟愣了一下,“是。”
宿管阿姨当即皱眉,“你们年轻人就是爱玩,长得好看就胡来。”
江从?舟担下指责,半句都不曾反驳,“确实怪我情?难自禁。”
宿管阿姨看小姑娘长得也不错,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对象不能惯着?,惯多了要上天。”
槐星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江从?舟忍着?笑,“您说的对。”
槐星进了大厅,隔着?玻璃门对江从?舟挥了挥手,“你也回家吧。我上楼休息了。”
江从?舟看着?她?的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回到了车里。
男人降下车窗,淡漠的眼神静静望着?窗外的夜色,刚下过雨的天气有些凉意,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
他摸出打火机,单薄的火光在空气中摇曳,江从?舟点了根烟,车里烟雾缭乱,烟草味浓郁。
江从?舟抽烟的手势已经很熟练,薄薄的烟圈稍纵即逝,裤兜里的手机忽然?之间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扫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接起了电话。
宴序很不客气,阴阳怪气的嘲讽道:“江总,您怎么玩起了消失?是我们兄弟几个伺候的不好吗?”
江从?舟恶心的想吐,静默片刻,他选择恶心回去:“你确实不太行。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宴序装不下去,直截了当的问:“你人呢?不想买单就直说。”
江从?舟闷着?嗓子低低笑了几声:“你知道的,我们创业青年,确实没什么钱。逃个单也是没有办法。”
宴序抖着?腿,“赶紧滚回来付钱。”
江从?舟沉默之后?,认真地说:“这样吧,你喊我一声爹,我勉为?其难把?钱转给你。”
宴序:“你去死吧。”
宴序好像被他戳到了脊梁骨,暴跳如雷,恼羞成怒:“你这什么煞笔爱好,老子缺你这几个钱?我随随便便招个手,多的是人要给我买单,懂吗?”
“嗯,我不歧视你这个职业。每个行业都值得尊重。”
“算了,懒得跟你贫。”
言归正传,江从?舟摁灭了烟头,“刚刚在会所碰见槐星了。”
宴序顿时就来了精神,“你老婆?”
江从?舟嗯了声,颇为?头疼,“我今晚其实还挺生气的,说了几句话,可能把?她?吓着?了。”
宴序对槐星印象是真的不深,在他的记忆力,那个小姑娘安安静静的话也不多,很低调没出过风头,总之来说就是个很乖巧的小姑娘。
江从?舟有些苦恼,“我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他又?自嘲一笑:“手伸得太长,管的太宽。”
宴序也不是情?感大师,这种事上真的没法给出很合适的建议。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江从?舟当初怎么会和?槐星结婚?
“那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不喜欢她?就不要和?人结婚。这不是耽误人家的青春和?姻缘吗?”宴序吐槽起来滔滔不绝:“你对她?……我感觉就像爸爸养女儿,操各种心,怎么着??你还真有给人当爸爸的爱好?”
江从?舟在手机这端沉默不语。
宴序也没多想,紧接着?说:“以?后?离婚,平白给人添了桩婚史。”
江从?舟笑笑:“谁说以?后?会离婚?”
宴序愣了好一会儿,“兄弟,你认真的?”
“挂了。”
江从?舟抽了几根烟,逐渐平静,不过想起少女那双通红湿润的眼睛,心里依然?不大好受。
—
槐星回到宿舍,把?赵敏吓了一跳。
赵敏已经洗漱好上了床,一把?掀开床帘盯着?她?的脸,“你怎么回来了!!!”
槐星靠着?躺椅,“坐车回来的。”
赵敏震惊:“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和?你老公共度春宵吗?”
槐星仰着?脸面对她?,无意识咬着?自己的下唇,“你不要再说他是我老公了。”
赵敏惊觉事情?不对,她?盘腿坐正身体,“你俩吵架了吗?”
槐星摇头:“没有。我说过的,我们两个吵不起来。”
江从?舟是个不屑于吵架的人,能心平气和?解决的事情?就不会多说一个字。
“那你是怎么了?”
“我认清了事实。”
“什么?”
“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
“……星星,你别太气馁了。”
赵敏虽然?和?槐星的老公接触的次数不多,但她?感觉槐星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她?老公。说梦话都会叫他的名字。
而且听槐星平时的只言片语,她?似乎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扎根在心里的人,连根拔起,伤筋又?动?骨。
槐星闭上眼睛,休憩片刻,她?缓缓睁开眼,“他对我,只有责任,没有爱情?。”
退一万步说,即便江从?舟日后?真的对她?有了那么点说不清的男女之情?。她?也不会是他心里最重要的、最深刻的那个人。
赵敏一时连安慰的话都不知怎么说,“没事的星星,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槐星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她?委屈巴巴看着?赵敏,“可是我很难受。我好想哭。”
“你哭吧,我不笑话你。”
“不行,我不要做小哭包。”槐星双手捂着?脸,“没事,他不喜欢我,是他的损失。”
槐星难过时往往只需要睡一觉就好了。
第二天清早,她?好像已经恢复正常,绝口不提江从?舟这个人。
江从?舟的微信被她?拖进黑名单又?放了出来,来来回回很多次,她?就是下不定决心彻底删除拉黑。
也许被他发现自己在她?的黑名单里,还会觉得冤枉,毕竟他什么都没有做。
槐星努力开解自己,就像初三临近暑假的那个月,哭着?告诉自己不要再喜欢他。
连着?一个月,槐星认真上课,认真补考。提前开始物色下个学期的实习岗位。
期间江从?舟给她?发过短信,槐星多数时候都会回复几个简单的语气词。
嗯。
哦。
好。
知道。
渐渐地,江从?舟的消息也变得和?从?前一样,很少。
十月过去,眼看着?就要入冬。教学楼外的树叶颜色渐黄,枯叶随着?簌簌的秋风摇摇晃晃落下,金黄色的树叶铺满鹅卵石。
离宴臣的生日还有不到四天。
宴臣怕槐星忘记,每天早中晚都会在微信上给槐星打卡倒计时。
【距离宴大帅比生日还有三天。】
【距离宴大帅比生日还有两天。】
【距离宴大帅比生日还有一天。】
槐星当然?理直气壮无视这些短信。她?没有钱!买不起礼物。
当然?,她?也是考虑过给宴臣送一份像样的礼物,查阅资料后?发现都太贵了。动?辄成千上万,她?负担不起。
连喊麦土味视频都要足足一百五十块钱。
她?真心觉得宴臣不配这个价钱。
宴臣生日叫了不少人去吃饭唱歌,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他这回换了个地方,绝对不可能遇见他哥和?江从?舟。
宴臣还在上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课堂上,迫不及待给槐星发微信:【我的生日礼物准备好了吗?】
槐星坐在后?排,很好摸鱼,她?慢吞吞打字:【什么生日?礼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