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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沙妖1(1 / 2)


关秋看了谢明非一眼,低头将一块碎银抛在桌案上,不等掌柜与之搭话便走了。

谢明非站在原地,支起下巴,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眼中露出一丝玩味。

对方看她的眼神虽然极力装作不在意,却仍能感觉出其中的异样,就好像是在有意装作不认识一般。那位都事大人骨龄大概二十五六,样貌却更显年轻。那人一身蚩族人的装扮,身上也并无信香,看似像个中庸。但谢明非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灵力波动,虽然摸不透修为几何,但绝对是个已经种下根基的玄修。

自从数百年前天地灵气衰竭,再难有中庸可以入道修行。想要以中庸之体开灵窍通玄能之力根本是天方夜谭。

看来那位关大人八成和自己一样,只是用了什么隐蔽的法子遮住了身上的信香。

那位客人生的俊朗中带着三分清隽,尤其是一双眼睛澄净如水如月下凝波,轮廓竟是有些似曾相识。

透过客人的眼睛,让谢明非不自觉的想起了一个人。

她记忆中曾有那么一个人,自幼便与自己相识。两人不知在什么地方一起修行练剑,而后有先后分化成了乾元。他们意气相投,长大后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莫逆于心的生死之交。

如今的谢明非已经记不得许多事,可却记得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眼底眉梢却又带着无限的温柔的模样。

当初她活过来的时候,头脑中一片混沌,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整个人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般凭借本能在在太华山中来回游荡。直到发现一座覆满白雪,孤零零的坟冢。她在坟前跪守了七日,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的神志,认出了坟冢的主人,想起墓碑上刻着的那个叫谢明渊的男人,是闻名遐迩的太华剑仙。

她无法相信当对方这样死了,可这又能如何呢。她本能的相信谢明渊救了自己,可自己醒来的时候,却再也来不及救他。

“谢娘子……”

谢明非转身看见酒舍掌柜正满脸尴尬的看着自己,她朝对方拱手道:“这些日子多有叨扰。”

掌柜客套道:“哪里哪里,不敢当。”

“十日已过,想必酒资也该偿清了,我也该走了。”

谢明非之所以留下,自然不是为了还钱,而是自己刚刚苏醒不久,修为不足一二,头脑里除了一些深刻的大事留有记忆,其它零碎一概混沌不清。这些日子在这南来北往的地方听说了不少消息,过去的事渐渐想起了不少。

原来她已经“死”了多许多年,而今日的玄门早就不同往日。近十多年来,不知道为何原因,原本潜藏在深山中的妖物时常骚扰祸乱凡人的城镇。一时间天下妖祟四起,原本在凡人话本故事中偶尔出现的鬼祟妖怪竟然肆无忌惮横行人世。直到各大名教玄门派出内门修士外出行走世间捉妖除邪,这一情况也有所收敛。这些在凡世间除妖捉鬼最负盛名的一支,正是玄元教宗。据说玄元教主自西方乌孙国而来,如今已经北魏皇帝御口亲封的帝师法王。至少在凡尘俗世的认知里,其他各大宗门,纷纷排位其后。

谢明非感觉这个世道似乎变得有些陌生,好在捉妖师这个职业如今十分兴盛,自己现在这个状况,好歹能混个糊口吧。

两日后。

悬泉镇往西便是白玉关,而白玉关外则是黄沙万里。西北驰道上的风很厉,吹在脸上带着粗粝的风沙,令人睁不开眼。谢明非却一点也不在乎,仿佛根本感受不到身体的疲累似。

不过这是谢明非第一次骑马,即便她不会累,也并不觉得好受。在市集上换马的时候,她本以为这很好驾驭,可亲身试过才知道,远比想象中要困难,骑了一路颠的她五脏六腑仿佛快要移位。她不由感慨凡人的技艺并不简单,自己生前怎么就没好好学一学呢。

她骑着马不知走了多久,看着石块转为沙砾,从长着骆驼刺的隔壁渐渐变成浩瀚沙海。终于到了一个地方,马匹停在原地无法继续向前。谢明非翻身下马,将马鞍卸去,拍了拍对方的脖颈:

“辛苦你了,走吧。”

那匹马像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微微垂下脖子和尾巴,在谢明非的身上碰了碰,随即扬天长嘶一声,撒开蹄子朝着原来的方向发足而去。

谢明非看着对方留下的一缕烟尘打趣道:“祝你好运。”

她转过身看向铺天盖地的黄沙苦中作乐的玩笑道:“我不会在这里吹成人干吧。”说完这话,她未做片刻迟疑,大步向前迈去。

根据从关外折返的行商所述,白玉关往西北去约百里之处有一汪泉眼,天然形成了一片绿洲,是商旅之人落脚蓄水之地。可就在十多年前,周遭出现异变,每当沙漠中扬起黄沙,土雾四塞之时,就会在黄雾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若是恰好有人在此取水,便会被黄雾中的妖怪吞噬尸骨无存。

一开始还只是传闻,说是过往商客听见泉中有野兽嘶鸣的声音。后来有人从黄雾中逃出,口口声声说自己看见了妖怪的影子,而自己的同伴则是葬身妖怪之口。

这些日子谢明非这在悬泉镇上听说了不少关于沙妖的消息,却始终没能联想出对方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但是听逃回来的行商描述,这东西藏头露尾,每每发难也不曾对商队赶尽杀绝。根据这些讯息,谢明非判断这妖怪八成是个虚张声势软脚蟹。

谢明非离开了悬泉镇正愁没有去处,索性前去瞧个究竟。若当真是吃人的妖邪,她本能觉得自己不应该袖手旁观。

有了这个打算,谢明非只身钻进大漠。只可惜以她现在的状况无法御剑,脚程也根本快不起来,唯一一点好处就是自己不需要休息进食。

大漠中景致前后如出一辙,让行走其中的人和动物很容易迷失。谢明非白日以太阳参照东西,入夜后观星分定方位,估计着大致的方向一路前行。谢明非孤身徜徉沙海枯燥至极,到了后来浑浑噩噩的好似梦游。途中停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捻下一层黄沙,又抿了抿嘴唇,发现已经皴裂出血,却浑然不知。

她舔了舔嘴唇,啐出一口血沫,勾着嘴角满是促狭,眼神中却满是苦涩:“明渊啊明渊,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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