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府。
四?名持剑男子抬着一个担架立在院中。
那支架上是几件破损的血衣,还有支离破碎的身体残骸,至于究竟是谁的,早就分不清了。
一阵阵恶臭伴随而来。
廖世廉一阵恶心干呕,不远处的婢子们亦然。
“说!到底怎么回事??!东哥儿他人呢?”廖世廉依袖捂鼻,怒斥道。
那四名男子略有迟疑,但还是未作隐瞒,将廖世廉的贴身物件递了上来,“大人,公子他……就在这里了。公子与随从的尸首被群狼攻击,属下们找遍了方圆一里地,也只找到了这些……”
廖世廉看了一眼担架上血肉模糊的破损衣裳,还有骨肉相连的肢体,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亏得身后的小厮搀扶,才稳住了他。
恶臭带来的强烈恶心,令得他再次干呕。
“拿、拿下去!统统拿下去!”廖世廉挥手,痛心欲绝,一眼不敢多看。
四?名男子稍作犹豫,其中一人问道:“大人,那公子的尸首该如何处理?”
若只是小厮的残骸,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便是。
但眼下,这些残害里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
廖世廉到底是在官场摸打滚爬了数年,痛失心头肉,还算能够稳得住,他闭了闭眼,不再多看一眼,“去、去把他……好生?安葬了……”
“是,大人。”四?名男子闻声应下。
廖世廉颤颤巍巍转身入了厅堂,站在厅堂中央,悲愤交加,“是谁?!谁杀了我儿!”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女子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老爷,你现在终于承认了,铁东就是你与弟妹苟且的证据!”
廖世廉转过身来,眸中充血,指着廖夫人,神色凶狠,“你给我住嘴!是不是你?你记恨铁东,是你下的毒手?!”
廖夫人冷冷呵笑了一声,“倘若真是我,又岂会?等到今日?!老爷,看来漠北有人看不惯你,你的好日子也快要结束了!”
廖世廉没忍住,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来。
这一巴掌威力甚大,廖夫人身子倾倒在地,她一手捂着脸,仰起脸,“你打吧,打死了了事?!反正……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哦,对了,青莲那小贱蹄子怀过老爷的骨肉,只不过她偷偷给打掉了,哈哈哈哈!看来不是人人都想给老爷生育子嗣,就连青莲那种肮脏.货.色.也看不上你!弟妹当初不也投河自尽了么?”
廖世廉怔了怔,“你!你说什么?!”
廖世廉一妻三妾,然而,纵使他勤于耕耘,也无?一人怀上孩子。
他年轻时候的确荒唐,唐突了自己的弟妹,得知弟妹有孕,就逼着她生下了孩子。可谁知弟妹不堪耻辱,还是自尽了。
所以,他就更加坚信廖铁东是他的亲生骨肉。
即便不是亲儿子,那也是亲侄子,故此,廖世廉对廖铁东分外?宠爱,一直带到了漠北,放在自己身边养着。
他万没想到青莲怀过他的孩子。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会?想要什么。
对廖世廉而言,子嗣是头等大事,“那个.贱.人!她岂敢杀了我的孩子!我定?不会?放过她!”
廖夫人哈哈大笑了起来,“老爷,你自己的二弟也走了,也是被你逼死,亏心事?做多了,你们廖家就要?断子绝孙了,哈哈哈哈!”
亏心事?……
廖世廉不敢去想因果报应这种?事?。
他当即下令,“来人!夫人得了癔症,把夫人关起来!”
廖夫人趴在地上,忽然失心疯一般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廖世廉,你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等着吧,报应就要来了!要?来了!”
廖夫人被拖了下去。
诅咒的声音渐行渐远。
然而,这几句却如同?催命符咒一般,在廖世廉的耳畔久久不绝,他一巴掌拍在了案桌上,“来人!去查!去……查清楚公子是如何出事的!他这几日见过谁,事?无?巨细,一一给我查出来!”
报应?
他从不信!
*
主帅营帐。
影卫悄步上前禀报消息,“侯爷,廖世廉已经知晓廖铁东死了,眼下正在彻查廖敖铁东这几日曾与谁来往,只怕会?查到夫人头上去。”
陆靖庭今日心情甚好,闻言,狭长的眸眯了眯。
“加派人手去保护夫人。另外……设法将廖世廉的视线移到金箔人身上去。”
陆靖庭想要借力打力。
那廖铁东就是廖世廉私生?子的事?情,陆靖庭也知晓。
倘若让廖世廉误以为,是金箔人杀了他的独子,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有趣了。
他的小妻子,这次又帮了他一个大忙!
那影卫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是,侯爷!”
*
午后,陆靖庭去山下的梯田查看粮食。
将士们上午习武,下午耕作,都已经养成了习惯,就连军中数名将军亦是如此,无?人可以特殊化。
也正是因为陆靖庭铁一样的纪律,陆家军镇守漠北这些年才会?从未失利。
午后日头很烈,倒是起了一阵徐徐东风,天际一眼望过去,白云千里,一览无?余。
陆靖庭第一次察觉到,衡山半腰盛开着遍地的野芍药。
没有遇到魏琉璃之间,他从不会?关心“花”这种?东西。
但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一眼就看见了那半山腰灿灿灼灼的娇花。
女子应该都会喜欢花。
陆靖庭当即就吩咐了几名将士去挖野芍药,他自己则亲自将挖好的芍药移植在了梯田里。
梯田远比家中的院子土壤肥沃,等到来年花开之际,必定?开得更艳,到时候再领着魏琉璃过来看花。
目睹这一切的白练,他沉默了,“……”
花,能当饭吃么?
侯爷带头霸占将士们辛辛苦苦开垦出来梯田真的合适么?
侯爷……他现在为了博卿一笑?,种?花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了?
侯爷啊侯爷,你还是当初的那个刚正不阿的永宁侯么?
而且……还霸占两垄梯田?
一垄不够?
白练对一旁同?样震惊的陆无?颜,道了一句,“无?颜,你兄长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陆无?颜当然意识到兄长变了。
可事实上,谁遇到嫂子那样的女子,还会?恪守本心呢?
看着兄长为了嫂子种?花,陆无?颜脑中突然浮现出魏琉璃泫然欲泣的表情,她……以后大概不会?再哭了吧。
陆无?颜默了默,心情莫名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