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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块硬币(1 / 2)


四月,人间春意正盛,和风抚过郁金香,窗外鸣鸟啁啾,楼下的猫叫声尖细。暖阳下,整个世界像是蒙上一层柔焦滤镜。

这是李至诚最讨厌的季节,天气暖和人就容易犯懒,本来就一懒惰的人,到了春天更是乏乏无味。

一上午回了四封邮件,咖啡喝得舌尖发苦,秘书送了杯牛奶进来。

长时间的阅读让眼睛酸涩,李至诚张嘴打了个哈欠,竟然还没到午休时间。

自己做了老板的最大好处就是摸鱼再没有负罪感,开小差开得十分心安理得。

他登录进某手游,签到领取今日礼包,欣赏完女儿的美貌,看余额不多,又往里头氪了三百大洋。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李至诚放下翘在办公桌上的两条长腿,清清嗓子正襟危坐,煞有其事地端起手边的杯子浅抿一口。

运营总监方宇拿着文件走了进来,日常的工作报告,李至诚专心听着,钢笔在指间随意打转。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分神瞥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却倏地僵住。

“先暂停一下。”他难得不礼貌一回。

方宇合上文件,体贴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你要是忙我先走了。”

李至诚轻轻颔首:“行,日本那边要是确认好了就签吧。”

等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他才拿起手机,确认自己刚才的一瞥是否看错。

发来消息的是他大学时候的学弟,叫张远志,和他的关系不错,这些年也一直保持联系。

张远志研究生毕业后进了申城的某所大学当老师,年轻有为,现在已经是助理教授了。

【哥,周以联系我了,问我们大学招聘的事,她是要回国了?】

李至诚读完屏幕上的文字,手指在键盘上打下“关我屁事”,在发出的前一秒又犹豫了,全部删掉换为“我不知道”。

寥寥数字搅乱了一池静水,李至诚仰靠在办公椅上,望向落地窗外的街景。

阳光明媚春花灿烂,在他眼里却没半点美好,越看心头越烦乱。

“喂,云岘,我新发现了一家小酒馆,晚上去呗。”他打扰好友,企图寻个发泄口。

电话那头是温润的男声,语气温和但又毫不退让地拒绝道:“今晚得在店里帮忙,改天吧。”

李至诚嘁了一声,兀自嘟囔:“不陪老子自己去。”

剩余的牛奶一饮而尽,李至诚舔了下唇角,系上西装扣子推开办公室的门,看着格子间里的员工们正认真埋头工作,他的心情终于得以晴朗了一些。

因为不想做社畜所以辞职自己开了工作室,这会儿看着一片社畜勤勤恳恳为自己打工,李至诚很缺德地感受到了满足。

“贝妍,我下午出去一趟。”

秘书轻声回:“好的老板。”

车钥匙在食指上转着圈,李至诚无意识的小动作很多,手里总要有件东西可以玩,为此上学的时候没少挨老师批评,让他双手乖乖放在大腿上那是不可能的。

也不是不可能,有次上了摩天轮,他坐在周以身边一动没动。

掌心全是汗,紧张地不敢看她,结果被人家以为是恐高,然后自然而然地牵住了手。

陌生的触感,逐渐趋同的体温,李至诚人在摩天轮,心却坐了趟过山车,原本打算说的话全数忘光。

当时也老大不小了,现在想起来可真丢人,居然还会有这样纯情的时刻。

哒。钥匙被摁回卡槽,李至诚揪了揪衣领,嫌天热。

云岘的咖啡馆就开在他公司楼下,李至诚顺走了一杯冰柠檬茶。

拉开车门上了车,李至诚坐在驾驶座上,启动车子却不知道方向盘该往哪里打。

只是单纯想逃个班,但又没想好要去哪儿。

热点新闻浏览完,杯子里只剩一大片柠檬,李至诚降下车窗,捏着塑料杯架势做了个投掷运动。

一道抛物线划过低空,塑料杯精准落入垃圾桶,李至诚在心里给自己判了个好球。

“你们男生对篮球就这么执着吗?幼不幼稚啊?”

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李至诚放平嘴角,屈指握拳捶了捶额头。

今天真他妈见鬼了,能不想她了么?

他低骂了自己一句,打转方向盘驶出科技园。

有的人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有的人勉强还能做朋友。

李至诚和周以哪种都不是,他们偶尔会在社交软件上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又会很长的时间彼此漠然互不打扰。

两个星期还刚刚聊过一次,聊天气、聊饮食,聊中英的culturalshock,甚至是娱乐八卦,唯独不聊感情。

整整六年没再见过,说起来也应该放下了,至少可以放下了。

不知道是谁还把一缕细线紧紧攥在手里,自欺欺人再坚持一会儿也许就会峰回路转。

在篮球馆打了一下午的篮球,运动让筋脉蓬勃血液沸腾,汗水淋漓下所有杂乱的情绪也被悄悄化解。

这样的过程很爽,不用顾及心跳剧烈因何起伏,脑子里没有任何杂念,直接又痛快。

冲完澡换完衣服,吹着微风,李至诚身心舒畅地喟叹一声。

在微信群里随意翻了翻,简牧岩在群里撺掇人晚上泡吧,他是兄弟哥们里最阔绰大方的,基本他组局就是他请客。

李至诚摸了摸嘴唇,艾特简牧岩并附带一句“地址给我,我也来。”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靠喝酒解决就绝不自己硬撑。

酒吧名字叫“97”,安静地伫立在街头,推开大门,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这里吵闹、昏暗,青蓝色灯光缭乱,音乐声震耳欲聋,短暂的肆意堕落救人于世俗的苦闷。

卡座边上四五个男人,李至诚挨个打了招呼,最后在简牧岩身旁坐下。

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抓痕牛仔裤的年轻男人举起酒杯朝他晃了晃,寒暄道:“好久没见你了啊,李少爷。”

“忙着赚钱。”李至诚捻了两根桌上的薯条,一天没吃东西,这会儿饿了。

简牧岩却不打算放过他,把盛着薯条的餐盘取走,塞了一杯威士忌到他手里,问:“自己当老板的感觉怎么样?”

玻璃杯碰撞,李至诚抬杯饮尽浅浅的一层酒:“就那样呗,还有吃的没,饿死了都。”

“晚上吃那么多干嘛?”简牧岩嘴上这么说,回头又让服务生给这桌加了餐。

牛肉面冒着热气,厨师还给窝了个蛋,李至诚拿起筷子,第一口还未进嘴,就被口袋里震动不停的手机打断了动作。

张远志一连发了好几条,李至诚快速浏览完,心咯噔一下沉入水面。

四周嘈杂,他心里又烦闷,借口上厕所从卡座上逃了出去透气。

懒得一句一句回,李至诚在无人的拐角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接通后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喂,你他妈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哥你看不懂吗?”

张远志发给他的是一段聊天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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