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幸看到易和唐,没觉得尴尬,只是那种被人勒紧的窒息感重蹈覆辙。
她趁着秦嘉铭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默默走到了易和唐旁边。
易和唐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笑笑说:“没事,别?放心上。”
简幸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句:“对不起。”
易和唐笑着说:“真?的没事,我都忘记了,而且我年长你几岁,能理解阿姨的心情。”
是吗。
她不理解。
至于年长几岁以后会不会明白,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在无数次深夜辗转反侧,她想,她始终不能理解。
因为她不能接受,她喜欢的少年,那个处处完?,每一天都很精彩的少年,唯一的遗憾,居然与她有关。
她甚至可以接受自己遗憾到终,也不想这样。
吃过饭,秦嘉铭和陈烟白送简幸回?。
因为下雨,秦嘉铭叫了一辆出租车,秦嘉铭以为简幸还在以前的?住,直接把地址报到了旧址。
等下了车,简幸才反应过来。
陈烟白也反应过来,回头就踹秦嘉铭。
秦嘉铭“嗷”一嗓子?,很夸张地说:“干嘛!谋杀亲夫啊。”
陈烟白伸手就捏秦嘉铭的耳朵。
俩人闹得不可开?交。
简幸被他?们逗笑。
她正笑着,忽然视野里走进?来一个人。
笑容褪去。
她反应很快,伸手就拉陈烟白,转身?想走,简茹大喊一声:“陈烟白!”
陈烟白一愣,回头看到简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简茹见状,冷笑:“你翻谁白眼呢!我就说简幸怎么一天天不学好!果然又是你!”
陈烟白一句话?都不想说,拉着简幸就走。
简茹立马拉简幸,“去哪!期中考试考成那个样!你还好意思?走?你以为你跟着你那个臭爹能过好?现在考不好还有回头路!等你高?考考不好,我看你上哪里哭!”
秦嘉铭直接惊了,“阿姨,你……”
“你给我闭嘴!”简茹喊,“我教训女儿关你屁事!你跟陈烟白早恋别?拉着我女儿!”
陈烟白气得要死,“你有病吧?”
简茹喊:“你说谁有病呢?”
简幸突然发现自己不想看见简茹一眼,她低声跟陈烟白说:“我们走。”
简茹指着她,“我看你敢走!”
陈烟白乐了,“敢啊,怎么,当年敢把我赶走,现在又不让我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越说信息越多,秦嘉铭身?在故事外,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懵地扭头看简幸。
她这一看才发现,简幸表情不太对劲。
现场那么乱,她却冷漠得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秦嘉铭心惊胆战拉了拉简幸,“简幸。”
简幸“嗯”一声说:“没事。”
简茹瞪眼:“没事?你还想怎么有事?!”
陈烟白“嘁”一声,明显不想废话?。
她拉着简幸转身?就走。
简茹伸手拽她头发,陈烟白被拽疼了,拧着身?子?拽简茹的胳膊。
现场莫名其妙乱成一团,街坊邻居听到声音全都出来看热闹。
陈烟白以前上学的时候也住这一片,上学的时候她基本不在?,有事外出没事在床上一躺躺一天,后来悄无声息搬走了,街坊邻居对陈烟白印象都不怎么深刻。
但是有小?孩认出了陈烟白,小?孩躲在大人身?后喊一声:“白?人!是白?人!”
陈烟白在这种紧迫情况下还能乐出声,她“哟”一声,朝小?孩吹口哨,“小?孩儿还记得我呢。”
小?孩不分善恶,只觉得陈烟白漂亮,笑一下咧一嘴大白牙。
简茹被陈烟白这吊儿郎当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又脑补一下简幸平时也这样的行为举止,差?没背过去。
她指着简幸,大喊:“你给我过来!”
简幸不为所动。
简茹大喊:“你就非这样是不是?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好?你以为我是为了谁?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
简幸终于有了反应。
她甚至笑了笑,很快又面无表情,淡淡反问简茹:“你不是为了你自己吗?”
简茹愣住。
简幸说:“你到底是想让我好好考,还是觉得当初自己没考上,让我替你考。”
“你有关注过我一分吗?”
“我们两个,到底谁自私?”
简幸声音并不高?,也没有表现出质问的态度。
她平淡地在陈述事实。
就是这样,简茹便忍不了。
她咬紧腮,与简幸对视几秒,扬手一巴掌甩在了简幸脸上。
“我自私!我自私当初就不该生你!”
这一巴掌打得不轻,简幸感觉自己眼前黑了至少有个十几秒。
等视力渐渐恢复的时候她又觉得耳朵有?热,轻轻晃了下脑袋,明显能感觉到耳道里有液体。
没一会儿,耳道就有些发痒。
是血流出来了。
她抬手摸了一把,满手黏湿。
陈烟白见状,脸上吊儿郎当的笑顿时全收。
陈烟白五官其实并不立体,她皮肤白,素颜的时候五官也更?偏东方?柔和面孔。
可偏偏,她爱化一些浓重的妆。
深色眼影常常把眼窝压得很深,眉骨凸起,密长的假睫毛放大她的冷漠,唇角压平的时候会让人想到鬼片里的魑魅魍魉。
她冷眼盯着简茹,简茹一个年过近半百的人硬生生被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盯得浑身?发毛,她不愿处于弱势,硬着脖子?瞪回去,破口大骂道:“看什么看!自己不学好还带着我闺女胡来!我闺女可是要考大学的人!你呢!搁哪打工呢现在?上学不好好上就算了,为人处世的道理也不懂是吧?怎么着,没学校让你上学也没亲爹亲妈教你做人?真?没爹妈,我不介意替他?们……”
“妈!”简幸嗓音沙哑。
她声音不大,但是现场的很多人都听到了。
简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简幸说话?,更?理直气壮地喊:“妈什么妈!你还认我这个妈呢?我以为你跟这小?贱人学得谁都不认了呢!”
下雨天,和县又居北方?,每一场风里都藏着刀子?。
简幸突然觉得有?冷,她嘴唇都冻得发紫,一张口声音更?哑,她跟简茹说:“别?说了。”
简茹冷笑:“这会儿知道丢人了?”
“不是,”简幸扯唇笑了下,她抬眼看向简茹,轻声说,“是你太丢人了。”
简茹一愣,“什么?”
简幸没再重复。
陈烟白说:“说你丢人呢!你以为大?看的是谁的热闹?你一半只脚踏坟里的老婆子?在这叽叽喳喳,没几天往土里一埋啥事没有,你考虑过简幸没?她以后在这片怎么过?学怎么上?你嘴里满口大义全为了你闺女,你到底为了谁你自己不清楚?什么为了女儿这这那那,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面子?!早恋?我都十九了还算早恋?是,你没早恋,你压根没男人要!你全?都没男人要!”
“啊啊啊贱人!”陈烟白这话?彻底戳了简茹的逆鳞,简茹直接跳脚,撒泼一样张牙舞爪要打陈烟白,“贱人!我今天就要打死你!”
陈烟白丝毫不理会,甚至一把拨开?简茹,还推了她一把。
简茹气上心头,一个没站稳直接坐到了地上。
简茹平时嚣张跋扈惯了,以为全世界的小?孩都跟简幸一样不会还手。
可她没想过,陈烟白不是她女儿,一个孝字根本压不住这个一直走在反叛路上的小?孩。
她愣住了。
现场其他?人也愣住了。
几秒后,简茹扯开?嗓子?大吼大骂,真?的像个泼妇一样在地上打滚蹬鞋。
简幸冷眼看着,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她到底在跟简茹争什么呢。
争谁能真?正坦坦荡荡地做自己吗?
她才十六岁,哪有什么自己。
她身?上的吃穿分毫,甚至呼出的气息,身?体里流动的血,哪一处不是简茹的?
哪一处,不是简茹偷来的。
没意思?。
简幸这会儿觉得头都开?始疼了,应该是好不容易退掉的烧又回来了。
她轻轻扯了下陈烟白的手,陈烟白反手握住她的手,被简幸手上的冰凉僵硬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简幸?”
简幸苦笑,“可能有事。”
陈烟白慌了,攥紧简幸的手,“你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大抵是陈烟白施了力,简幸这一瞬间忽然就站不住了。
她双腿发软,头也昏昏沉沉的。
实在没忍住,她借力倒在陈烟白身?上,脸顺势埋进?陈烟白的脖子?。
她一偏头,耳道里的血全流到了陈烟白肩头。
陈烟白吓得大喊:“简幸!”
简幸声音很虚,但还是笑了一声:“没事,我可能就是发烧……”
话?没说完,简幸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