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我,”五条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诺德,“迁就你?”
琥珀色的眼睛看上去很平静,诺德没有把话重复一遍,只是看着他。
看来他没听错。
但这有点太离谱了。
“你?在想什么,我当然是想见你?才去见你?。”他睁大眼睛。
“那样的话,我?高兴。但——”是完完全全没把他的话当真吗,诺德接着说,“我应该算是——?黏人的类型。所以,太迁就我的话,我可能会想要得寸进尺。”
什么叫黏人,最近明明冷淡得要死。
“诶,真意外,是说在哪方面。”五条悟不太友好地说。
“只是会那样想。但悟?忙,我知道。我并不想让你?觉得困扰。”诺德语气柔和。
“啊是吗,完全看不出来呢,你?会整天都想要见到我吗?不到这种程度可算不上是黏人哦。”五条悟没好气地说。
“嗯。”
只是非常平淡的回?答。
平淡到他没反应过来诺德说了什么。
“那么……总之,之后见。”诺德亲吻他的额头。
然后消失了。
用那种他根本无法理解,根本无法使用,也根本无法阻止的,所谓的魔法,好像一点留恋也没有地消失了。
五条悟站在原地。
……脸上后知后觉地泛上了一点热度。
就是这样才让人难堪啊。
被留足了余地,像是任性的年轻人一样被无底线地迁就的人,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他吧?
但是,
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连一起睡觉都没有用,还在第二天被这样冷处理,实在是,非常不对。
虽然还收到了礼物,虽然真要说的话也说不出什么,虽然诺德当然喜欢他……
是倦怠期吗?也来得太快了。就算不是七年之痒的七年,热恋也有三个月吧。总不能是因为他没有魅力,不,不可能。
他压下疑问,按计划回?到东京。
处理完别的事已经是几小时后,日本时间的深夜。
时差这种存在只要睡得够少就不会带来很大的困扰,这是五条悟的观点。尽管大多数人持不同观点。
他拉开地下室的门,锈得不能锈的铁门合页,吱呀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诺德也醒着,他抬起头,因为五条悟的出现而有些惊讶。
“不欢迎?”他挑眉。
“……怎么会。”
这里??偏僻,是着火了说不定也没人发现的那种偏僻,五条悟对伏黑惠为什么会想来这里?大概有点猜测,看到地址之后还考虑了好一阵该怎么聊起这种复杂的家庭话题。
当然,就想出来几句。
男孩子不需要谈心?嘛,不说也没事。
至于他的学生本人呢,这会看起来只是睡着了,像只冬眠的动物。破旧的沙发盖上了一层毯子,伏黑被安置在上面。
而诺德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像个夜晚的看护者——还因为五条悟想要说话,而作出安静的示意,关上卧室的门,回?到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客厅的地方。
……竟然嘘他。
又不是真的睡着了,当然也不会被吵醒啊。
计较这件事稍微有点不成熟了,所以五条悟没说,但是多少还是有点不高兴。
他的男友则根本没注意。
客厅也相当狭小,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诺德看起来不怎么在意,在唯一的桌子边停下,接着那一小块桌面上的尘灰突兀地消失得干干净净。
“说起来,”五条悟温温吞吞地开口,“你?口袋里?的东西——”
诺德现在才看向他。
“就是那个,从耳钉又换成了项链的东西。”
诺德叹气,无奈地依言拿出来,没问他为什么知道,让他没找到夸耀自己的机会。银色的细链上坠着泛着隐约的海蓝色光辉的透明宝石。
至于是什么意思问都不用问。
“你?有其他漂亮蓝眼睛的男朋友了吗?”五条悟明知故问。
诺德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是把盒子向他推过来。
“要是你不是这副不情不愿的表情,都有点像求婚呢。”他眨眨眼,“……向我求婚要更庄重一点哦。”
“……不是那个意思。”诺德轻声说。
“如果我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五条悟挑眉,问着,“或者说,你?有打算给我吗?”
“……有。只是,没找到机会。”
“为什么换成了项链?”
“悟没有打耳洞。”
“可以打嘛,你?都没问我。”
但一惯亲昵的语气也没有收到效果。
好像只是送出了礼物,丝毫没有期待他的反应。
对他的提议也没有半点反应,最多因为他的不满而例行公事地亲吻他,短暂到说得上是敷衍地拥抱他,这就算完了。明明就是不欢迎,他的男朋友,不因为见到他而高兴,而只是这样,聊胜于无地给点回应。
没错,诺德没有什么明显的喜好,但至少有一点——要他来说的话还是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诺德?喜欢他。
所以他本来以为他的男朋友会?高兴,旅游也好,现在来见他也好。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总归让人有点失望。
五条悟再次勉为其难地没有直接抱怨,在诺德身边坐下,开始思考原因。
“你?最近是不是有别的事——?”
他想了半天,也只想出这个来。
诺德不太会……拒绝他。所以如果有别的事,大概会因为难以开口而觉得为难吧。
他没有那么不讲道理,事先和他说的话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概。
“什么?”诺德有些意外。
“你?要是有事,也可以拒绝我啦。虽然我已经换了任务收拾好行李打算陪黏人的男朋友一起海外度假,但你?有事也可以和我说,我只是会稍微有点失望而已,”五条悟强调,“稍微有一点点。”
“……悟是在说,和——”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把多余的情绪都藏在后面的表情,只流露出一点点没有攻击性的困惑,“我?”诺德轻声问。
啊,这家伙是这么想的啊。
……抱歉,完完全全是他的错,他没说清楚。
“是你,当然是你,只有你?。”五条悟凑近了,耐心?地重复。
想要取悦他。
想要满足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藏起来的期待。
不想要这样生疏的态度。
那么这样可以吗?直白地,又不至于过度热情到让他的男友不知所措地,表达他的需要吧。
他贴在诺德的耳边低声说话,直到诺德有些窘迫地回避他的视线。
“……任务,不要紧吗?”诺德问他。
“完全没关系,老橘子只是想找茬把我遛得满世界跑而已,任务本身并不重要。而且现在无所谓了,因为我随时可以回?日本嘛。所以说,你?真的帮了我?大的忙——”他刻意让声音带上点暗示的意思,“我也想好,好,报,答,你?嘛。”
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诺德抿唇,轻声说:“……谢谢。”
五条悟愣了一下,然后觉得好笑地说:“为什么是你道谢啊,不是应该我向你?道谢吗。不要因为我没说就替我说啦。”
后来还是聊起了老橘子的话题。
完全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如说是他单方面的抱怨。
是抱怨太多让人觉得厌烦吗?
但看上去好像也不是这样,诺德安静地听他说话。
“假设一个最简单的情况,如果悟直接拒绝会怎么样?”魔法师在空气中写出一个“1”。
那是一团橙红色的明亮火光,岩浆似的艳丽颜色,像施法者本人一样无声地燃烧着。
和咒力截然不同的,不带任何倾向的力量。
魔力一定是在火焰出现之前就在那里,现在也正流淌在眼前透明无色的空气里?,但他所看到的,六眼所看到的,只是不合常理,凭空浮现在眼前的无根之火。
五条悟不由得伸出手——
在即将碰到的前一刻,诺德的手?挡在那团火焰前,耀眼的暖黄色像藤蔓一样绕在他的手?指上。“悟,这是火。”他无奈地出声提醒。
“我知道,”五条悟不甘心?地回答,“我知道,我就是想摸一下。”
会烧伤。这句话写在了诺德的眼神里?,“只是火,没什么特别的。”
“没关系嘛,就算烫到也?快就会好的——”他试着眨眼。
同样效果不佳。
以前这样明明很有效。
接着火焰就消失了,在他的眼底留下一片眩光。显然它只听从所有者的意思。
五条悟转而抓住诺德的手?。
“?漂亮。”他说。
那是一句赞美吗。他说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但诺德稍微抿唇——
“你?喜欢我夸你吗?”五条悟忽然问。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说好话也没用。”诺德不那么配合他的无理取闹了。
“想听吗?”
“什么?”
“‘我喜欢你’。”
“……”
“我喜欢你。”
第一句是回答,第二句是表白。这样可以吗?这样会有用吗?五条悟盯着诺德的眼睛。
“为什么,忽然说这个——”诺德移开视线,略微屏息,然后无声、绵长地呼气。
?有用嘛。
无论如何,这句话还是有用的。绷着的弦稍微放松,五条悟把他的男友拉过来,索要一点肢体接触,忽然就不是那么在意别的事情了。
“你?问我什么来着……对对,如果我直接拒绝的话。嘛肯定会被当作把柄拿来在其他事情施压,原本的交换条件当然也作废,”他回?答起之前的问题,“你?是不知道,那些废物不要脸得?……”
“举个具体些的例子,如果你?现在拒绝这些任务,会发生什么。”并不介意刚才的话题戛然而止,诺德认真地评估起他的回?答。
“首先他们肯定会找个借口把悠仁处死。”五条悟翻了个白眼。
“那么,接下来我想知道两种不同的情况,”诺德好像想抬手,但手?臂动了动,又放回去。
五条悟支棱起来,“我不摸你的火焰了,我保证——!”
十分怀疑地看向他,但又不太想把怀疑说出口,诺德犹豫了一会,还是妥协地伸出手指,唤出明亮的火光。
“第一,谁来负责‘处死’?”
诺德先是说得?轻。但并不像往常一样,留出让人打断也无妨的柔和停顿,而是盯着他的眼睛,咬着那些有些锋利的字眼。
“那个人是幕后者,或者只是一个执行人?既然悟?强,可以阻止这件事吗?——第二,如果悟遵守了交换条件,那么如何保证对方也会同样遵守?如果违反,谁来付出‘代价’?”
这不是闲谈,也不是倾诉,五条悟忽然意识到。
是在寻找解法。
“执行死刑的只是与事情无关的执行人,随便找来的咒术师,”五条悟也沉下声音,认真地回答,“多半也是受其他束缚强迫而不得不接下任务,所以拿那个人泄愤毫无意义。我可以阻止,但我会在之后受到更多限制,悠仁也会直接失去明面上的身份。”
“——第二。”诺德看着他。
“第二,我无法保证对方也会同样遵守。如果违反,没有人会付出代价,因为所有人都参与了,我不可能直接把高层通通杀掉,”五条悟自嘲地笑了笑,“这样是不是很蠢?”
没有回?答他,没有加以评价,诺德近乎不带感情地,简单到残酷地说出下一句话,“第三,如果不能让所有参与者付出代价,那么能否对付其中一个人——如果问题是不能杀人,那么能否将其中一个人‘无力化’?——第四,谁对执行人下命令,如果有传话人,那么谁对传话人下命令,悟可能有任何方法获知这件事吗?”
一阵战栗窜过脊背。
不是寒意,是过了电似的兴奋。
“需要我说明‘无力化’吗?”诺德略微侧过头,仿佛只是说了几句下午茶的闲谈,暗金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负面情绪,棋手?在看棋局。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诺德曾经会带着点迷恋说他——“像人之外的存在”。
“……不用。”喉咙干哑,发涩,所以说话的时候像被刀子刮过一样生疼,但他甚至不想起身去喝水,“不用。那就这么做。”
诺德点点头,“口渴?”接着他问。
……现在问这个吗。
五条悟哑然。
刚才仿佛空气都滋着火花的兴奋,被过于日常的对话冲淡,毫无抵抗地平息下来。
这件事怎么都——怎么都好。虽然他想这么说。
但是,是了,诺德会觉得——这件事更重要。
“你?果然还是喜欢我的嘛。”他伸出双手,在诺德意外的目光中,心?满意足地抱住自己的男朋友。
他又说起既然这样应该怎么实行,同僚里?哪些人可以帮忙,那边可能怎么动手,表面上要作出一副肆意妄为的姿态,出了事之后怎么做才能有最好的威摄效果。
“甚至现在就可以开始。假装丢下一切什么都不管,而我就和你?一起去度假,你?觉得怎么样?”他愉快地说。
而诺德会轻轻地笑,近乎温柔地看着他,说着,好啊。
所以,可能只是错觉。
他是想说,那种隐隐约约被冷落的疏离感,应该只是错觉。
五条悟这么想,而且?快说服了自己。
或许是稍微有些介意身份忽然被知道了,或者是稍微因为咒术师的事情有了些顾虑。
或者是夏天——虽然诺德好像很不怕热,但是天气太热也会让人心?情不好吧。
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哪怕在把伏黑送回?宿舍之后,安静地行驶在夜空下的道路上,诺德轻声纠正他“我们没有结婚”,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明天给你?带早饭哦?你?想吃什么?我刚刚在路上看到了榴莲披萨,那个是甜的吗?』
自己一个人回?到家的五条悟一边摸出钥匙开门,一边单手?敲着手?机。他从前不会为外出收拾什么行李,毕竟那只是每天都有的工作,说不好一两天又要赶往下一个地方,但是旅行还是应该准备些东西。
接着他瞥见上一条消息,日期——
诶。
第一反应是破手机搞丢了聊天记录,上一条消息是6月5日,是「一路顺风」,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当然他不是连个日期都看不懂,只是不太想得起来当时的场景了。那么为什么会是这条消息——因为再往前翻的话,那天之前几分钟他正在登机。
今天是——
陷入了轻微的混乱,五条悟划着屏幕看向日期,7月,已经7月了。
……7月了?
他应该,他没有……?
他没有。
他有一个月,没有给“绝对不会主动联系他”的男朋友发消息了。
……哦嚯,
完蛋。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下我监工……不对,我笨比基友的电竞,剧情流,破镜重圆恋爱喜剧人,低情商男二哈哈哈。看在全职写手用爱发电马甲裸奔的份上,大家有看原耽的话可以赏脸看看捧场,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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