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城乃是方家的祖籍所在,虽说如今方家嫡系早已入了梁京做上了京官,可这百年基业到底是不容小觑,这方府老宅比起伯爵侯府来也不逞多让。
府中有一亩人工挖凿的鉴湖,还特地接上了城外引河,以保这一池湖水清澈。湖心筑有一八角小亭,四周皆挂上了菱纱,微风抚动,那薄纱便轻舞翩飞,配上这粼粼湖面倒是平生出一丝仙境的意味。
元乌灵本就懒得?走动,便带着那位琛表哥来到这湖心亭中,美其名曰赏湖景,其实自己早已瘫坐在一旁望天放空了。
那位早熟的方滢小姐姐也一路跟着来,明面上说什么为了看护妹妹,可那双眼睛倒是一直没从那位琛表哥身上移开过。
元乌灵倒也懒得?搭理这二人,揪着一块龙须酥小口吃着,只暗暗腹诽凡界的吃食到底是比不上魔域,薛礿随便掏出来一块儿糖都比这强上百倍。
方滢却突然将元乌灵的手?捉过,执着帕子为她擦着指尖化开的糖浆,熟练地仿佛她们真是一对亲生姐妹花,温柔地低声细语道:“妹妹少吃些甜食,对牙齿不好。”
元乌灵心下轻嗤,大家明明不熟得?很,这个时候倒想起扮慈爱长姐了,也就十来岁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小心思。
但面上依旧笑的天真,乖巧答道:“好,绮儿都听姐姐的。”
方滢耐心地为她擦完手?,又十分自然地转头问向一旁的少年,“听说琛表哥是从梁京而来?”
那位表哥将目光从湖面转回,看上去恭谦有礼,但语气始终带着一丝疏离,“正是。”
元乌灵恍然大悟,哦,敢情是京里来的,估计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怪不得?这位姐姐坐不住了。又莫名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小姑娘到底是没了娘亲,牙还没换完呢就要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也是不容易。
方滢见他终于肯搭话,自然也就放开了胆子,笑意也更深了几分,“我与妹妹从未去过梁京,心中一直有些向往,不知表哥可否介绍一二?”
那少年沉吟半晌,似是在琢磨着如何措辞,目光却落在了元乌灵的脸上,终于缓缓开口,“靖城繁华并不逊于梁京,要说有何特别,不过是多了些修行的仙长而已。”
元乌灵心下的一根弦瞬间绷紧,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她立刻坐正,转头看向那位少年的目光又带上了一丝探究。
这小子该不会是在试探我吧?
方滢掩面轻笑,“是了,这自是靖城不能比的,听闻新任国师便是仙门高人,不知表哥可曾见过?”
元乌灵立刻竖起耳朵,她倒是从未听说过还有国师这一说,若是能搭上这条线,说不定便是她进入极道宗的契机。
那少年只微微摇头,“国师长居于深宫之内,不是我等有幸得见的。”
元乌灵眼珠一转,一派天真之色看向他,“那琛表哥可曾见过别的仙长?仙长都长什么样?真的会飞吗?”
少年唇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幸得见过一位高人,自是仙人之姿,可御空而行。”
方滢见他对元乌灵神色和缓了许多,脸色有些不好看,忙插进去问道:“哦,不知是哪一派的高人?玉清门还是极道宗?”
虽说凡界与修行界之间有壁,但这种修行大派的名号还是人人皆知的,就连方滢这种身处深宅大院的女子也不例外?。
那少年的目光却只定在元乌灵身上,“自玉清门而来,往极道宗而去。”
方滢起身为那少年斟茶,笑道:“表哥说笑了,玉清门与极道宗不合妇孺皆知,那位仙长怎会从玉清门转投极道宗呢?”
元乌灵却突然从那绣墩上一跃而下,拉着那少年的袖子便向亭外走,兴冲冲道:“琛表哥,我那院中新架了个秋千,不如表哥陪我去玩吧!”
少年点头道了句“好”,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她离去。
方滢手?中还执着茶壶,看着那一高一矮离去的背影,气鼓鼓地将那茶壶“咚”地一声重重砸在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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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乌灵坐在秋千上,却并未让丫鬟帮着推动,而是将仆从们都清退到门口,众人能看得?见他们二人所在,却听不清他们在低语着什么。
那少年蹲在她身前,看似在为她清理鞋底沾上的落花,却垂头低声唤了句:“元姑娘?”
这称呼自是立刻指明了他的身份,元乌灵却莫名有些失落,淡淡道:“哦,原来是真人。”
这位少年便是乐容真人转生而成的梁京齐家二公子齐仲琛,他终于缓缓松了口气,“果?然是姑娘,我刚还有些忐忑,生怕认错了。”
元乌灵挑眉,“若是认错了又如何?”
乐容一本正经道:“认错也无妨,你?若是告状,我就说你?听岔了,旁人也只会信我而不是一个五岁小童。”
元乌灵不由得有些失笑,一个堂堂玉清门小天才,怎么还盘算着跟个小姑娘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