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的城门口倒也同万方城一样,排着一条望不到头的队伍,只是这队伍中排着的自然不会是活人。
这群新鬼还未进城,对自己的状态也不甚明了,有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因而?目光都有些?呆滞,只木木地看向前方,整个队伍便缓慢而盲目地行进着。
薛礿已从起初的震惊中缓了过来,也对目前的状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并没多说什么,只担忧地看向元乌灵,似是有无数问题停在唇边,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乐容毕竟修为不算太高,此前大多数时间也只在门派内修行,之前去万方城其实也是第一次外出,因而?对外界的种种了解大多停留于师父的教导,以及师兄弟的口口相传。
他知道这个世界中除了人妖魔三族外,自然也是有鬼存在的,关于鬼怪究竟居于何处这个问题,师门给出的官方答案是彼岸冥界,当然弟子内部也有些?别的传言,酆都也算其中之一。
可没人知道冥界究竟在什么地方,也没人知道该如何到达那处彼岸,毕竟活人去不了,能去的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怪不得此前这位公主一再向自己确认究竟要不要跟来,自己还以为此行必定十分凶险,现在看来何止是凶险,这...还不如?刀山火海呢。
不过难道掌门师祖说的大机缘就是这个?可是自己以人身到了鬼域之内,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了呢?就算能活着进来,自己究竟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去?
乐容顶着满脑子的问号,目光的呆滞程度倒是和旁边那一队新鬼有的一拼。
元乌灵自然并未理会这二人各异的神色,来到门前那处黑紫的浓雾前停下?,掏出了块六边形的木牌丢了进去,却见她面前那处紫雾中似是有光芒闪了闪,不多时又恢复了平静。
她只道了句“跟上了”,便率先踏入那片紫雾之中,薛礿与乐容也立刻跟上她的脚步。
待到进了这酆都城中,却发现眼前诸景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这城中大到纵横的街道巷陌,小到街边的门面摊位,都与万方城如出一辙。
但这里的天色一直是黄昏时的将暗未暗,各处的楼宇店铺却早早亮起了灯火,那灯火却比在人间看到的更为绚丽,点点微光勾勒出楼宇飞檐的轮廓,交相辉映之间,看上去总有一种宛如?梦境的不真实感。
街上也与万方城一般,行人,啊不是,行鬼如织,耳边人声喧嚣好不热闹,但那些鬼魂却也并未多看他们一眼,也不知究竟是见怪不怪,还是根本看不出来了几个活人。
乐容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元姑娘,原来万方城便是鬼域酆都吗?”
元乌灵依旧专心赶路,并未回头,随口回了句,“算是吧。”
这也不能怪她敷衍,毕竟这个问题解释起来还真有些?复杂,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跟能说清的,但从本质上看,万方城与酆都确实共用着同一个空间,只是分属于不同的层面而已,他这么说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不多时,便只见她在一处院落前停下?,按照万方城里的方位,此处应该是他之前曾住过的临兰别院,只是这里院门的匾额上只单单写了两个字——“秋府”。
甫一看到这两个字,薛礿却立刻心有所感般,顿时将腰杆挺得更直,还特意低头检查了下?衣襟是否平整,堂堂魔尊居然露出几分傻小子般的局促,仿若一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元乌灵连门也没敲,便直接推门而入,倒是又把状况外的乐容看傻了,这公主在万方城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怎么到了鬼域还是这副做派,倒像是在自己家似的。
门内静悄悄的,亭台楼阁之上皆装点着各色星火,也同街上一般灯火璀璨。元乌灵侧着头张望了片刻,便向着某处直行而?去。
三人行至院中的一处湖泊旁,却见那湖边伸出一条窄窄的栈桥,一直延伸到湖心,桥上立着一人,那人一袭墨色长衫,桥边的灯火将他的身形照得有些?模糊,隔着大老远也看不太清男女。
那人影似是有所感应般回头,见着他们仨也并未觉得讶异,反而?还对他们的方向招了招手。
乐容已经完全懵了,鬼域酆都的宅子里,那应该住的是鬼吧,虽说他是修士没错,可见着这偌大的湖面上立着个鬼魂,还幽幽地对自己招手,怎么着也不能说完全不为所动,多少还是有点发憷的。
元乌灵见状却露出几分笑意,足尖一踮便飞奔着便跑上那栈桥,直直冲到那人怀中紧紧抱住,一副撒娇的小女儿情态,娇软地唤了声,“娘~”
这声音虽不算大,但在这空荡而寂静的湖面上却显得有些?突兀。
薛礿自是听见了,于是又低头整了整衣袖,还连带着清了清嗓,喉头不由自主的滚动,双拳在身侧握紧又放松,三岁小孩儿都能看得出他的紧张。
乐容也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元乌灵这么熟门熟路,敢情还真是她家啊,那照这么说,桥上那位岂不是之前的魔族王后?
自己倒是听说过这位王后两百余年前殒身的消息,可师门不是说修行之人身死道消不入轮回么,现在看来她不仅魂魄未消,而?且在彼界过得还不错。乐容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一记重锤,脑中的问号反而更多了。
栈桥这边的元乌灵被真·荔山老母秋慕凝捧着脸揉搓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道:“嗯,恢复的还不错,不过怎么晚了些?。”
元乌灵只在她怀中蹭了蹭,依恋地抱住她的腰,“没什么,有点事儿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