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追赶的修士,还是求助的修士,同时愣住。
虞黛楚瞥了一眼为首者下意识按住法宝的手,却好似无觉,依旧和气,“有人拿你们当木仓使,你们竟也不介意?”
她这话已足以点醒局中人,然而先后两拨人的脸色却连一丝都不曾变。
或者,也许是变了的。
虞黛楚额前的青丝轻微地跳动了一下,拂过她光洁的面颊。
只在一瞬之间,五光十色尽出,甚至片刻压过天光,露出无穷杀机。
安宁化为骚动,静谧化为喧嚣。
不知是谁高声怒斥,“动手!”
光华满眼的杀机便已递到太玄宗四人眼前。
刀光就在身前,强敌暗藏隐处,稍有不慎就是殒命杀身,虞黛楚脸上却仍挂着浅浅的笑意,她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
剑气凛冽,宝光灿灿,严列三人齐齐出手。
太玄宗近十万弟子,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修士来了又去,留下的俱是优中选优的精英,一年能留下的不过千人,三十年,便是三万精英修士。
三万精英修士里,最终择出了三个人。
倘若他们不是天才,又有谁配得上被称作天才?
剑气与宝光灿然成锋,后发先至,迎上这照面而来的杀机,左冲右突,顷刻间将其捣得粉碎。
光华褪去,眼前一净,唯有清风薄烟淡淡消逝。
众修士一呆。
能进入妖山秘境,自然个个都是宗门的得意弟子,在场最弱的人,也是从小被夸作天才的精英。
都是天骄,都是精英,又有谁会真的服谁?
门第之差已是擎崖界的常识,可少年天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谁又会不认为自己是例外?
擎崖界三大错觉:我的机缘到了、我能靠努力超过天才、这把我能赢。
若非心怀这样的错觉与希望,这些修士又怎么会来触太玄宗弟子的霉头?
但只是一个呼吸,就只是一个呼吸,一切错觉和侥幸都好像他们的刀光剑影一样,被撕得粉碎,唯余满地狼藉的残灰。
他们怔住了,他们的对手却不会。
不似师茶与白洛的克制,严列拿起剑的时候,便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杀意与冷酷便仿佛一层无形的面具,覆在他脸上,几近慑人。
剑气纵横,不给人分毫喘息之机,直直朝对面的修士撞去。毫无收敛、肆无忌惮,任谁看了他,都会立刻明白,他是真的想杀了这些人。
那为首的修士神色一变,畏怯虽未写在他的脸上,却已又好像再分明不过地写在了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细节之中。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心存犹疑,而心存犹疑的人,注定要输。
剑光飞落,这心存犹疑的人却忽然变了神色,手中法宝光华大盛,满面尽是冷然,好似奋不顾身,又好似孤注一掷,奋力而出。
华光大盛,几乎能与剑光分庭抗礼,与之前那一触而散的溃败,简直不像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他方才藏拙了。
同样的念头在众人心头一闪而过,便眼睁睁地见着那华光飞向剑光,毅然决然、毫无退缩之意,转眼便要与之相撞。
然而,就在两道光辉即将相遇时,那华光猛地一偏转,便好似游鱼戏水一般,在剑光面前划过,矛头一转,竟直直朝静立原地的虞黛楚飞来。
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于修士来说,其实也是一样。
无论是什么强力法术,无论是什么实力的修士,一鼓作气出手时总是气势最强、最势不可挡的。至于灵巧机变、以巧破力,总难免失之强势。
这个修士第一次出手足以与严列的剑光分庭抗礼,半途却猛地偏转,按理说,无论是灵力还是气势,都该有所衰竭、不及最初才对。
然而,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秘法,这华光偏转、换了方向,却反倒因这一转更生气势,灵力大涨,倏忽飞至虞黛楚面前,竟比方才对上严列更强上一倍!
虞黛楚没有动。
就仿佛搞不明白情况一样,她仍面上带笑,笑得那样温柔、那样美,清甜得好像可以直接入梦,她望着那照面而来的华光,连眉毛也没有动一根。
她为什么不动?
虞黛楚不动,她的同门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攻击自家师姐,即使他们明知她绝非实力不足,更不是吓得不敢动。
师茶的宝梭、白洛的灵鞭,几乎同时调转,急急反追那华光,欲将其拦在飞落之前。
但那华光太快、太猛,又太突然、太决绝,纵她们奋力追赶,也唯有无力地望着那华光落下。
虞黛楚还是没有动。
“虞师姐!”白洛失声大喊,她已是惊惶至极,又迷惑至极,这一路上,她已是对虞黛楚敬佩万分、推崇万分,认为这位师姐天资绝世,早晚能追上谢衍师兄,成为举世皆知的太玄宗英才。
也正是因为她了解虞黛楚、敬佩虞黛楚,她才愈发惶惑不解,她不明白虞黛楚究竟为什么只是静立微笑。
所有人都不明白,所有人都很迷惑。
虞黛楚究竟为什么不动?她究竟在等什么?
华光仿若月光,倾泻而下,无情、无回、无匹,杀机全然笼罩了她,势必要在此令她覆灭。
插翅难飞,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