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伍
入戏
“你在叫谁呢?”
他盯着何挽,缓慢地眨着眼睛,这样问了一句。
何挽一时分不清这话是说的。
静静坐在床榻上的,究竟是李佑鸿还是故太子。
她琢磨不准自己应该叫王爷还是叫太子,便改口道:“殿下。”
李佑鸿的目光还是黏在何挽身上,黑沉沉的眼珠中似乎有两种色彩痛苦地交替。
就好像一个被魔鬼占据了身体的人,努力地想要重新掌握自己的身体,躯壳中的灵魂在于魔鬼博弈,然后......
输掉了。
流转的眼睛彻底变成一滩死水。
李佑鸿起身,一步步向何挽走来。
脚步声与何挽如鼓的心跳重叠。
慎王的样子实在有点瘆人,何挽的身子向后缩了缩,心道方才是默戏还是在招魂?!
她惊惧地目光随着李佑鸿蹲下的动作而下移,然后手上传来一片冰凉,好像爬上来了一条蛇。
是李佑鸿轻轻摸了摸她的手。
奇怪的是,李佑鸿的体温一向是比何挽的更高,每次触碰带来的明明都是温热。
此时却冰得要命。
温度的改变让何挽心惊肉跳,强行改变着她的认知,让她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彻底变了。
“回来了就好,那么,你刚才到哪里去了呢?”李佑鸿的目光带着某种怪异的有持无恐,“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你?”
他的语气是粘稠的、冰凉的,几乎让人恶心的温柔。
她之前与李佑鸿特地了解过,世人眼中彻底犯了疯病,实际上是被南蛮操控住了的故太子。
从当时与故太子相处过的人中窥得一二,再加上清乱会中普遍流传的“被操控者会变现出操控者的意志”,大致推断出故太子的言行举止。
李佑鸿其实演得非常好。
何挽强忍着没把手抽回来,“我方才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
李佑鸿的眼睛眯了眯,“你没有自己的房间,我说过多少次了,你的全部都隶属于我,你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句话莫名其妙地点燃了“李佑鸿”的怒火,他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何挽身边的椅子,道:“你有了自己的房间之后还想有什么,再要另一个男人吗?”
“就像你之前和秦桓苟合那样?”
何挽警惕地看着李佑鸿猩红的眼睛,觉得他已经快要魔怔了,拿起茶盏毫不客气地泼了他一脸的茶水。
李佑鸿被茶泼得蹙着眉闭上了眼睛。
“王爷,演得太过了,不需要这种状态。”何挽淡淡地道:“我觉得,你要演的是在往前一点的故太子,而不是被他们完全控制住了的神经病。”
被泼了的李佑鸿声音莫名带着些委屈,但好歹恢复了正常,“再往前一点?”
何挽道:“是刚知道裴宝儿红杏出墙的故太子。”
李佑鸿闭着眼睛,从袖中抽出方帕,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慢慢蹲了下来。
拿着方帕的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何挽起身,将椅子往前挪了挪,离他更近了些。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故太子起初的性子,遇到了这种事情,必然是不知道要说些甚么的。
半晌后,他道:“我、我也有错。”
“你是不是和父皇一样,怀疑我和温远洲......所以你觉得我骗你,娶你回来是为了掩人耳目?”
李佑鸿捂着自己的脸,声音疲惫,带着隐隐的神经质,“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是真心的!”
蹲在地上的李佑鸿逐渐痛苦,何挽的脸色却渐渐缓和了下来。
南蛮需要的就是这样李佑鸿。
痛苦的人才好摆布。
而且这是故太子是最信任温远洲,对他最愧疚的时候。李佑鸿能像这个时候的故太子最好,能让温远洲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当初南蛮控制故太子,药用得太过,以至于让他后来六亲不认,出了屠戮中州寺这样的乱子。他们吸取了教训,故而这次没有着急用猛药,而是用外事来刺激李佑鸿,还找了温远洲这个“保险栓”,来确保李佑鸿不会失控。
何挽起身,也蹲了下来,伸手扶住了李佑鸿的肩膀,道:“好了,殿下,我们起来罢。”
她感觉到李佑鸿的身子在颤抖。
“王爷......”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爷,你怎么了?”
“李佑鸿!”
何挽把手从紧紧低着头的李佑鸿的耳侧塞到了下颚处,想要抬起他的头。
“雀奴,雀奴,不需要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