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睡梦之中的盛淮并不能察觉到傅衍的视线,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好,天大的事儿压下来,他也能美美的睡到明天早上。
是个无忧无虑,在好人家里长大的孩子。
傅衍将门关上,走向自己的禁闭室的时候,不意外的看见了傅渊。
傅渊就站在他的禁闭室门口,透过禁闭室的小窗户和他对视。
小窗户只能露出来半张脸,傅衍和傅渊个头相当,只需要一瞥,俩人都会看见彼此那双眼。
傅家人同出一系的丹凤眼,看人的时候眼尾都是微微上挑,眼底里含着审视的光。
先开口的依旧是傅渊,他的性子火爆很多,根本沉不住气,他出不去,所以迫不及待的想用各种恶毒的话来攻击傅衍。
“里面那小子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是你在这穷乡僻壤里交的新朋友吗?傻乎乎的,被你忽悠的找不着北吧!”
“他要是知道你是个私生子,是个小三生出来的下贱货,还会愿意跟你玩儿吗?”
这一回开口,傅渊的声音放的很轻,他不再像是和盛淮吵架时那样暴躁了,反而只抓着最痛的那一点踩,踩的傅衍鲜血淋漓才算痛快。
可是傅衍压根没什么变化。
他似乎从来不会被这些话痛击到,哪怕傅渊脸上的恶意已经要凝成实质了,他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隔着一扇门,轻飘飘的回了一句:“他知道。”
这三个字成功将傅渊气红了眼。
傅衍却没再看了,他转身就往自己的禁闭室里走。
对付傅渊其实都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只要几个字就足够了。
傅渊这辈子最恨的人大概就是傅衍,最了解傅渊的,大概也就是傅衍了。
成功的收获了傅渊的暴怒之后,傅衍关上了自己的禁闭室的门,靠着门边坐下。
这一次,他没有像是之前一样脊背挺直的靠墙坐,而是顺着门滑下来,直接滑到了地上,安静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刚才为了气傅渊而撒了谎,其实,盛淮并不知道。
别说盛淮了,就连盛叔叔都不知道。
他的母亲确实是个第三者,还是个很成功的第三者,身为一个没有娘家做靠山,没有个人资产的普通大学生,她靠着一个男人的爱,和傅夫人分庭抗礼很多年。
甚至,傅衍小时候都是在傅家长大的,他的母亲和傅渊的母亲一起住在同一栋大院的前后两栋别墅里,每天像是上演后宫宅斗剧一样吵吵闹闹,而他血缘上的父亲像是一个君王,每天在两个女人之间游走。
直到傅夫人的娘家前段时间公司成功上市,收割了一大片市场,拿下了国外的一笔大单,成功站稳了之后,傅家的情况才有所转变。
傅夫人的底气硬起来了,她要求自己的丈夫甩开那个小三,要求傅衍滚出傅家,否则将会提出离婚。
凭借她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人脉和资本,如果她要离婚,那傅家一定会经历一场大难。
这种事情其实也没有多难选,第二天,傅衍的母亲就被送到了郊外的一个小别墅里,傅衍也跟着一起。
第三天,傅衍的母亲就病了,恳求傅衍的父亲过来看一看她,但是那个男人一直没来。
后来,傅衍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傅渊晒的全家福。
他们一家人去了国外旅游。
再后来,傅衍的母亲越病越重,她开始不断地联系自己能联系上的所有人,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来过。
直到手术当天,母亲在死去之前,给一个高中同学打了电话。
那个人就是盛叔叔。
当时母亲已经快不行了,她大概是已经知道傅家人指望不上了,所以她隐瞒了自己的过去,只说傅衍是自己和前夫的儿子,而她的前夫早都死了,现在没有人可以托付,希望盛叔叔能好好照顾她的孩子,不需要给傅衍多少钱,只要能让傅衍大学毕业就行。
说来也奇怪,这世上的人和人差距大的离谱,有些人历尽千帆心还是软的,有些人一出生,骨头里都浸着黑。
傅衍靠在寂静的禁闭室里,脑袋里回想的却全都是早些年的一幕幕。
他的母亲是个功利心强的女人,把爱情当成人生的筹码,把儿子当成上位的工具,他小小年纪,就学会如何在夹缝里生存,他的父亲是个冷血的商人,把“商人逐利”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点。
他有权有势的时候,女人是可以随意挑选的猎物,他低人一头的时候,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好父亲,决不再流连花丛,整个一二十四孝纯好丈夫。
傅衍闭着眼,听着走廊里傅渊的咆哮,觉得这些过去太过肮脏,并不想让盛淮知道。
可是偏偏傅渊又追过来了。
没人比傅衍更了解傅渊,傅渊是真正的傅家的孩子,却因为从小被拿来和傅衍比较,又处处比不过傅衍而被自己的母亲责骂,他打心底里恨傅衍。
傅渊很想扒下傅衍身上那层光风霁月的皮,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从最肮脏的地方来的,让所有人讨厌傅衍,哪怕傅衍已经被傅家人赶走了,他还要千里迢迢的跑过来痛打落水狗。
所以盛淮那样不管不顾的偏心傅衍,才会将傅渊激怒成那样。
凭什么像是傅衍这样的人,还会有人喜欢呢?
傅衍躺在地上,像是也睡着了一样。
只是在某些时候,他会用手指轻轻摁一摁他的腿。
像是有人枕在上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