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啊。”简秉德摸了摸司梨头发,看?着逐渐眉眼张开的少女,像看到了当?初那个仰慕皇后的妹妹,“你是有大主意的,这次的东西没有你的主意,价格还是下不来,要给出去我?是不舍得,但法子一换,就没问题了。不管后面怎么说,舅舅是个俗人,说这俗事,琉璃板的钱,当?给你三成。”
玻璃价格下去之后,三成也不算多,司梨也不推托,笑起来,“谢谢舅舅。”原主原谅了简家,又已经离开,她或许可以对简家再亲近一点。
“欸。”简秉德应了一声,说完商事,才想起来问,“阿梨今天是来看琉璃吗?”
“不是。”
司梨退后一步,恭敬地行礼,“阿梨及笄将至,欲请舅父舅母为阿梨及笄礼主人。”
“那怎么行?!司老狗又干出什么事了?你给舅舅说,舅舅去揍他!”简秉德闻言眼睛都红了,跳起来就要上马往京城跑,旁边松年和简夫人两人按住了他,简夫人嗔道,“让他来做才是丢人呢,前面闹了那么多事都压着,还不知道会使什么绊子!”
简夫人回头冲司梨温柔一笑,“阿梨心中应是有章程了?放心,舅母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公主比不得,但肯定能让其他小姑娘羡慕。”
被人阻了一下?,简秉德的怒气也就泄了,附和着妻子的话,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司梨眼尖地看到简晴雅拉过松年问了几句“疼不疼”,刚看?了一眼,就被望过来的松年挡住了视线。司梨想起简晴雅定的亲据说是入赘,夫婿恐怕就是这位了。
许诺了司梨一个被人羡慕的及笄礼的简夫人看?到司梨如释重负地掏出那本册子后,忽然发现自己没了用武之地,按着册子去做,不办得漂亮又盛大完全不可能。
原来自家外甥女真是单单纯纯来请他们做及笄礼上主人的?
简秉德和松年还要守着琉璃窑,简家母女带着司梨一同回京,简家名下?的铺子加上入了股的铺子同时运转起来,第一个要安排的便是场地和请帖。
司梨不打算回司府,往来居的地方也不合适,便定在了简家府上举办仪式。而请帖上该如何?写?、请哪些人观礼、请哪些人吃席都是有讲究的,观礼要的是亲近,吃席要的是荣耀,当?初简晴雅及笄时简夫人就头疼了许久,然而这次司梨的及笄却不用她操心,全被那本册子解决了。
作为正宾的越王妃还需要再亲自上门请一次,赞者的邀请可以一同说起,帖子却已经早都给了锦和郡主一张。
有司萧绮等司梨上门送过帖子,事情便定下?了。得知司梨要请越王妃做正宾,萧绮脑袋上问号都快具象出来,在她提问之前司梨就知道她有了和自己先前一样的疑问,提前阻止,“我?也不知道,先请了再说。”
“这怎么能再说?!”萧绮抓住司梨不许她跑,“提亲的事还没定下??多大的事啊,江朗不会是要不认账吧?”
司梨也是头大如斗,有些无奈,心中些许不安,面上却一点也不露,安慰道,“他说让我?等他提亲,他不会撒谎的。”
“你这样子,非叫人哄了去!”
发出同样感慨的还有简夫人,在和司梨去越王府的马车上,疑虑几乎要溢出来,“王妃做了正宾,你的婚事岂不是要再往后拖了?起码及笄前下?定不了,阿梨,你和世子究竟是怎么个章程?”
司梨含糊地用先前说辞推脱,自己也知道说服不了这位商场沉浮的舅母。
等进了越王府大门,邀请做正宾和赞者的事谈毕,又说了段活跃气氛的话,简夫人面上带笑,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因着阿梨选的铺子位置,世子与郡主交际不少,少年人行事莽撞了些也是有的,只是王妃您也知道,阿梨这及笄后就要考虑婚嫁……”
后面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出来,作为女方家长的怒气任谁都能感觉得到,越王妃一张与江朗相似的娃娃脸上带了笑,“是我们的错,不过最近的日子已经让钦天监送去算过,议亲的时候还要过几天,定不会误了及笄礼的。”
不会误了及笄礼,就是会在及笄前定亲,那越王妃又怎么能做正宾?简夫人的疑问尚未出口,越王妃便含笑道,“小姑娘家听着婚事脸都红了,鹊枝,带司姑娘去歇歇,本宫与简夫人说说话。”
司梨被引着走了,越王妃苦笑一声,掏出怀中庚帖,推到了简夫人面前。
简夫人脸色一变,“您这是何意?”不经过官媒,直接交换庚帖,这是看不起谁呢?!
“先看?看?吧。此事……唉,非我?有心要瞒,实是牵扯甚多,不好提前告知。”
听着越王妃如此说,简夫人按下?疑虑,打开庚帖,最右侧一行名字入眼便让她一愣,“江氏衡云……”她手一抖,庚帖轻飘飘落在了桌上。
再糊涂她也不会将越王世子江朗与太子江衡云两人名字弄混!
难道是太子想娶,于是弟弟让了路?当?她家阿梨是什么人了!
“若是为殿下提亲,还请王妃收回成命。”简夫人脸色铁青,“阿梨与世子这些日子的缘分,即便世子不愿,也不必如此羞辱。”
她还记得司梨说起“他说要我?等他提亲”时脸上那抹娇羞,若不是真的心动,何?至于此。
“莫气、莫气。若是我说,阿梨见到的世子,本就是衡云呢?”越王妃神色温柔,眼神澄澈,不似作伪。
简夫人压了压怒气,“愿闻其详。”
“先前总有人盯着皇后改革动了的利益不放,太子出宫总是会遇险,便有了他与阿朗交换身份,便于他在民间行走。后来孩子越长越大,招蜂引蝶不少,原面目出门引人注目,就一直延续了这样的办法。遇到阿梨本是个意外,以阿朗的面皮与她结识,等衡云这孩子动了心,为时已晚。但他和我?说过了,与阿梨的交谈中绝无欺瞒,怕阿梨受不了突然拆穿,才请我来与你说,徐徐图之。”
“好,好得很!”简夫人几乎要被气笑了,越王妃不至于拿太子的婚事骗她,但这样荒谬的相识和面具替代,怕是话本里都写不出来!
“之后几日宗人府上门做的也会是衡云的媒,纳征当?日也是衡云。他也在找机会与阿梨说,但在这之前,想拜托您作为阿梨的亲人,敲敲边鼓,探探口风,不然阿梨气着了,这就是两家的损失了。”
越王妃的劝说仍是不疾不徐,简夫人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推回了庚帖,勉强维持着礼仪起身施礼,“此事容后再谈,多谢王妃愿意做阿梨的正宾,我?简家商户之家,蓬荜生辉,不胜感激。”
“不必如此贬低……”越王妃送着简夫人出门,直到影子瞧不见了,才头疼地揉了揉额,“若是不好,这是要结仇啊。衡云可真是,一出手就给我?找了个大难题。”
马车摇晃着往简家去,看?简夫人神色不是太好,或许是越王妃关于婚事说了什么事情?司梨为简夫人按了两下头,便被哄去做自己的事,拿出这些天写帖子之外抽空写?下?的手?稿,仔细回想关于土豆这些吃食的吃法有没有疏漏,作为第一本膳食科的教材,还是要尽善尽美才好。
但想着想着,心思就飘走了,司梨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江释之反悔了?
“阿梨,若是不嫁越王世子,舅母为你再选一个好儿郎,你愿意吗?”简夫人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
司梨心里咯噔一声。在大宁,婚事讲究门当户对,而可供选择的人里,她算得上熟悉的只有江释之,原本嫁不嫁人都经过了她一番挣扎,若是嫁给别人?
还不如好聚好散去别的地方归隐呢。
少女心思浅,想了什么几乎都写在了脸上,简夫人只用一眼便看?透了。她按着眉心,竭力让自己不露出愤怒来,“你觉得太子殿下怎么样?”
“哈?”司梨有些好笑,“那神仙似的人物,能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忽地顿了一下?,舅母没必要忽然说起这些,先前遇到太子时那股与江释之身上相似的气味,和越王府见到江朗的违和处突然又浮上心头。
若是江释之说的是字面含义,江朗不是江释之,那江释之又是谁呢?
“我?就随便问问。”简夫人也笑了笑,“不过,你才和世子认识了多久,怎么就想嫁给他了?万一他骗你呢?万一他对你不好呢?”
来自长辈的担忧让司梨心头微暖,将之前的无稽猜测按下?,撇了撇嘴,“他骗我?,对我不好,我?就合离。”
“小孩子话。”简夫人看?着她的眼神温柔一片。
司梨收起手?中手稿,认真道,“我?就想找个地方好好生活,旁人如何?与我无关。我?遇到的江释之和我?说得来,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那就在一起。若是之后没了喜欢,又说不到一起去,那何必再捆在一处?舅母担心他骗我?,可他又能骗我?什么呢?大不了我?去告宗人府,总有人管他的。”
话里是彻彻底底的孩子气,直白又热烈,简夫人却被说服了一点。她下定了决心,准备传信给越王府安排一下?两个孩子的见面,婚前总要把事情说开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