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那时被家族除名,不得不从南地迁移至北地的柳归寒,外表温文儒雅内心阴郁冷漠,那傅双就像是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热量的天上曜日。
是那时柳归寒心里唯一的热度。
他费尽心思让她心软,答应了?他的求亲,但没想到成亲前夕,柳归寒竟在从府城归家时,碰上了?南州柳家的人。
他甚至来不及亲自同她道别,只能托人往家里送了?一封信,便悄然离开北宁府,赶往京城,打算金榜题名入了圣人的眼,彻底不再受柳家人牵制,有?能力护住傅双时,再回来同她团聚告罪。
谁想天意弄人,他高中了,也得了?圣人赏识,官居二品,甚至有了?娇妻幼子,只是他曾在心里发誓要让她妻凭夫贵一世荣华,护她一生的人,却被他一忘多年……
柳归寒醒来后,在床上静养了几日。
没人知道他这?几日里想了什么,又做了?怎样的决定。
几日后,他下得床了?,便去看了?妻儿。
傅氏瘫卧在床后,整个人憔悴许多,往日里身上那股子傲气骄矜,也去了大半。
她几乎是有些小心地问自己的丈夫:“夫君,若是妾身这腿好不了?了?,你可会……嫌弃?”
有?恶疾的女子,是会被夫家休弃的,以柳归寒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休了?她,再娶一位年轻漂亮的妻子。
柳归寒看着昔日明艳骄矜的傅氏变得这?般小心翼翼,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长发,声音低哑,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道——
“不会,我永远不会嫌弃你,除了你我也不会再有?别人。”
傅双从未给柳归寒发过喜帖,所以只知柳归寒受了?伤,后来又醒了?,却不知这其中具体事由。
待听说他是来参加自己婚宴的途中翻了?马车,连带着妻儿都受了伤,便立刻随罗虎动身,前往京城。
她是不想再跟柳归寒有?什么交集,可对方是来参加她的婚宴才出了事,连带着傅氏也瘫痪在床,就是看在往日和傅氏的来往交情也不能对此坐视不理。
傅双和?罗虎向柳府门房递了?拜帖。
那人一见来客是傅女侯,自然不敢怠慢,忙去府中通报。
没过多久,一身素袍身量消瘦的柳归寒便亲自出府来迎。
在看到傅双那一刻,柳归寒用尽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想要朝她冲过去的脚步。
他不紧不慢走到傅双夫妻二人面前,朝他们拱手一礼。
傅双似是从他的神?色动作中看出了些什么,却笑了?笑,只当什么都不知。
她并未同柳归寒寒暄,只问道:“曼娘呢?快带我去见她。”
曼娘是傅氏的闺名。
傅氏刚喝了?药,在小憩。
傅双放轻脚步进去,先是借“把脉”的动作,用自身能量探查了她的身体状况。
傅氏果真如她所想的那般,伤到了神?经,这?才导致了下半身的瘫痪。
从傅氏屋中出来,罗虎正跟柳归寒说着话。
傅双心里怪道,这?两人怎么看起来很有?话聊的样子?
“曼娘的身子怎么样,可还有?法可医?”柳归寒上前问了一句。
傅双点头:“不用担心,我替她通了?穴窍,这?几个月里便会慢慢恢复,只是恢复期间能动,便要适量多动动,否则不利于恢复。”
“饮食上,多吃些温补之物便可。”
柳归寒一一记下,又问:“可还需吃什么汤药?”
傅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用,我不是大夫,治病不用汤药。”
柳归寒:“……那可还需复诊?”
傅双摆摆手:“当然不用。”
“都说了?她自己会慢慢好的。”
“对了,我听说你撞坏了脑子,可需要我顺便给你看看?”
柳归寒:“……多谢侯爷关心,我就不必了?,御医说了?我的伤已无大碍。”
他都这么说了,傅双当然也懒得去管他。
“那行,农庄琐事不少,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他日再……”说到最后,傅双突然顿了?住。
“我看咱们还是别再见了?。”
傅双背对着柳归寒挥了挥手,那身影一如初遇时那般精神?洒脱。
柳归寒突然有种?想追上前去,把人留下的冲动。
“爹。”柳城拿着一只木雕跑到柳归寒身边,“爹,你看,这?是我给娘雕的菩萨,据说菩萨可厉害了,能治好娘的病……”
柳归寒回神?,低头似是自嘲一般笑了?一声,随即俯身抱起儿子,转身朝妻子屋里走去,边走边哄道:“城哥儿真孝顺,你娘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三个月后,傅氏身子大好,在府中特意置办了?宴席冲去府中的病气秽气,为此请了许多京中贵妇千金赴宴。
她还专门让人往无双神?侯庄里送了?宴帖,只是傅双那会儿已经不在庄子里,和?罗虎一起乘船远出西海去了?。
傅双夫妻未到,傅氏只觉这?宴席乐趣都少了?大半,又听闻傅双是随“侯夫人”出海远游去了?,一时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担忧。
“听闻海外有?国,金玉遍地,也不知是真是假?”
“海上风浪极多,希望他们一定平安归来……”
柳归寒听着妻子的念叨,只无声笑着,那笑里带着复杂,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傅双夫妻一出海便是十多年,有?人说他们在海上遇难死了?,也有?人说他们在海外遇上了?仙岛,留在上面不回来了。
傅氏还曾派人出船寻他们,只是半路遇上风浪险些丧命,只得匆匆而返。
柳归寒如今已入阁,且成了?次辅,离首辅只有一步之遥。
待首辅丛大人致仕,接替他位子的,必然是次辅柳归寒。
柳城已中了进士,在朝为官,而柳溪则嫁去了西南,成了?西南大将军府的儿媳。
柳归寒府中无妾室通房,一直只有傅氏一人,子嗣也只有柳城和柳溪。
外人都觉得是傅氏善妒,不给柳归寒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