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厄尔和?诺尔嫌弃地推开?对方,接着罗厄尔用最快的速度看向操纵台上方的屏幕,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刚刚成功‘穿过’AE309号小行星。”
罗厄尔这句话,算是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后面几个实习生仍然在哭,却是抱着自己的同伴喜极而泣,像是获得了一场得之?不易的胜利。
“没有导航系统,我们就得手动驾驶飞船,不然不仅飞不到跃迁点,还有撞上另一颗小行星的可能。”罗厄尔让理智迅速回笼,镇定地道,“所以你们当中有谁会?驾驶星际飞船?”
他这一问还真把大家问到了,一个短发女生小声道:“……不用导航系统驾驶星际飞船吗?那如何?知道目标在哪里?哪里又有障碍物?”
“只能分析雷达数据。”尉兰道,“对比雷达数据和太空网上的障碍物数据,先判断出飞船的具体|位置,再根据位置重新规划。”
驾驶室又一次陷入到沉默当中——要知道,就连专门训练出来的飞船驾驶员进行手动驾驶,都是根据导航系统来操作。机械仪表盘只能告诉你飞船的行驶速度、角度变化,以及一定距离内的雷达影像。这些雷达影像可以让你像玩打|飞|机游戏一样迅速地避障,却无法规划出飞船行驶的最?佳路径,一股脑地把所有“障”都给避了。而宇宙中动不动就是以光时为计的距离和以光速为计的速度,飞错一厘,差之远不止千里,避了障之?后,飞到哪里去就不一定了。况且没了导航系统,他们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更别提“拐弯”之?后在哪里。
“我们要盲飞?”短发女生又道。
“盲飞”这个比喻很好——就算盲人上街走路,也是一点点地摸索前?进,走的路线可能不算太对,错得也不算太离谱;可“盲飞”就不一定了,它不仅代表了一种盲人摸象式的走法,还代表了横冲直撞。
尉兰点点头,扶着顾青找了个地方坐下:“算是吧。”
大家顿时又有点绝望。罗厄尔倒非常务实地坐在了仪表盘后的一堆破铜烂铁上,谨慎地观察着上面每一个数据,准备随时紧急避障。
尉兰从顾青那里接过一台笔记本电脑,缓慢地移动着光标,从网络上下载下谢律·锡德太空仓库附近所有已知天|体的动态坐标。
谢律·锡德太空仓库位于太阳系E区,是奥尔特星云中为数不多的小行星之?一,和?AE309一样绕着虫洞公转。要是他们和AE309号的相对位置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们确实经停过的谢律·锡德太空仓库,便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已知坐标”。
但?在奥尔特星云,更多的是活跃和?不活跃的结晶状彗星,正是这些彗星的相对位置,构成了他们摸索前?行的唯一依据。
数据如同雪片一般从屏幕上方刷到底端,都超出了笔记本边沿,却还没有一点打住的意思。
尉兰一下低头看?向电脑屏幕,一下伸头看?向操纵台仪表盘上的雷达数据,对顾青讲解:“你看?刚刚扫出的这个移动天|体,它和?飞船的相对速度是……相对角度是……飞船本身飞行速度是……那么这个移动天|体自身的运动速度和角度……由此可以推测……”
尉兰的语速非常缓慢,似乎思维也变得非常缓慢,既是对顾青的讲解,也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他的眼睛里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光亮,跟着光标一个一个地排除屏幕上的彗星数据,每排除一个数据,都要思考好几秒钟。
然而,这却是顾青听过的最?“耐心”的一次讲解。
他强迫着自己去思考那些运算的过程,因为思维稍有停止,他就会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哀与心痛。
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些仿佛本身都带着痛苦的知识,多年之后竟会?被他用在星际战场之上。
也许是尉兰的讲解太过细致入微,也许是罗厄尔成功地避过了几次障碍物,也许这是他们人生中最为惊险、最?为刺|激几十分?钟,而人不可能一直处于高压之?下,除了罗厄尔以外的五名实习生也都找地方坐下,各自使用手机下载了坐标信息,跟着尉兰的解释一起排查障碍物的“真身”。
诺尔更是直接凑到了尉兰边上,蹭着顾青不知从哪薅来的笔记本……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光头囚犯坎普一拐一瘸地离开?驾驶室,来到控制舱的另一个房间中。
“不能出卖主神的秘密……不能出卖主神的秘密……不能出卖主神的秘密……”坎普一边徘徊在满地残骸之间,一边喃喃自语,“主神要除掉那只蟑螂……主神要除掉那只蟑螂……我要除掉那只蟑螂……我没有能力……我怎么办……”
坎普弯下腰,捞出一具还算完好的机器人“残骸”,发疯一般折腾着机器人身上的按钮:“……你就是我……你就是我……你是更高级的我……你要代替我、代替我,完成主神的任务……”
“嘀——”机器人发出一声轻响,胸口亮起一道代表着重启的红光。
这只脑袋被撞瘪的机器人竟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举起胳膊上的炮筒,一步一步地朝驾驶室走去。
沉重的步伐在船舱地板上留下了巨大的动静。
还没来得及开?炮,杨从一片狼藉的驾驶座中捞起一条电线,甩向机器人手臂。咔嚓一声,那只带有无数炮弹的手臂脱离机身,带着断裂的电路向上抛去。
谁知机器人竟仍不死心,又对着他们举起另一条手臂。
咔嚓!咔嚓!咔嚓!
这一次,断的就不仅是手臂了。那条细细的电线在杨手上如有生命力一般,带着无穷的力道瞬间袭向身上每一个关节薄弱之处。
电光石火噼里啪啦直闪,几秒钟后,机器人已经被杨手上的电线五马分尸。
本来就塌陷下去一截的方形头颅骨碌碌地滚到驾驶室中,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杨捡起机器人的脑袋,眼神不由自主就飘到了金属板裂开?的缝隙之?中。忽然,她像被烫到似地缩回了那只离缝隙更近一点的手。
杨抬起头,发现好几个人都盯着她,其中包括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电脑上的尉兰。尉兰脸上露出了期待、抗拒、兴奋、悲哀、痛苦、绝望……种种复杂而矛盾的神情,竟让这个“形同槁木”的人重新有了神采。
杨轻轻叹了口气,将机器人的头颅放在一处较高的台面上:“既然你们都这么好奇……”
又是咔嚓一声,机器人本就炸裂开?来的头颅被她随手掰成了两半。
尉兰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实习生们则开?始捂着胃,强行压制住里面翻滚的胃酸、饮料和?压缩饼干消化物。
机器人被掰开?的头颅中,分?明是属于生物的脑髓和?皮层!
那些布满沟壑的灰白皮层,已经完全和金属外壳连在了一起!杨掰开?机器头颅的同时,也是强行地撕裂开?一大片的脑部皮层!
黏稠的白色液体沿着台面缓缓流动,眼看就要突破台面的边缘落到地上。
呕地一声,那名高瘦实习生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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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普林星,九洲建筑科技产业园,一座门窗紧闭、照明不足的五层楼房中,留着一头彩虹色头发的阿虹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来到公司首席工程师庄洲的办公室中。
“庄……庄哥,”阿虹一副瘦弱的身板,因为跑得急,老?半天都喘不过气,“庄哥,又有飞船从虫洞那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