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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号客舱中,实习生们紧张兮兮地望着客舱后门的方向。他们刚才分明听到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还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倒有点像游戏和电影中机甲踏在地上?的声音。
舱门关上?,绝大部分声音被厚重的门板挡在了外面,可还是能隐约听到一点,况且还有地板上?传来的轻微震感……
“诺尔,外面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刚不?是出去了吗?”有人还在抓着诺尔不?放。
诺尔坐在座位上?,整个人还有点懵,半天才对对方的话作出反应:“啊?是啊。外面……”他转过?脑袋,下意识地瞅向后排的尉兰,结果尉兰一看比他还懵,只好随随口胡诌道,“外面好像在整理仓库,可能是有一点声音吧?”
一开始那位很喜欢给人科普的出头鸟,罗厄尔,关注点却与?别人都不?一样。他一会儿看向尉兰和他身?边空着的座位,一会儿看向洗手间?对面的舱门,面色凝重地道:“按理说除了船员谁都不?允许离开客舱,任何时候都不?允许,他们刚才为什么会离开?他们出去做什么了?”
诺尔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有点发红,支支吾吾的。
金棕头发、一身?正?装的凯文却是看着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皱着眉头不?耐烦道:“那是北大陆联盟机密部门之一特别行动部的执行人员,自然有权限出去。关心?这个,不?如?关心?关心?航线出了什么问题!”
凯文的愤怒和焦虑溢于言表,他将电脑推到罗厄尔他们面前:“看看现在航线成什么样子?了!这艘船到底是飞向哪里!”
众人面前,白色的飞行线路成为了扭曲的一条——一会儿偏离预定航道,一会儿回到预定航道,一会儿又偏离预定航道,一会儿又回到了预定航道……简直就像驾驶技术还不?成熟的孩子?操控着这艘飞船。
这会儿,白色的飞行路线第三次偏离绿色的预定航道。凯文将屏幕拖了一下,大家分明看到,白色虚线指向的方向、几乎快到屏幕边沿的地方,有一个带着标记的白色小点——“AE309”。
AE309?大家回忆着这个标签的含义,就听罗厄尔低沉着声音道:“那是距离虫洞3个光时左右的小行星,绕虫洞运转的行星之一,因为在第一星系开头为‘A’,因为在太阳系E区第二个字母是‘E’,后面就是它本身?的编号了。”
眼前的航线图和罗厄尔的科普弄得大家都有点懵。过?了半天,才有人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飞船……飞船这是又要?在哪里进货?”
罗厄尔冷哼一声:“现在离AE309只有不?到1/6光时的距离,我们现在的速度是光速的1/3,也就是说半小时内我们就会经过?该行星,半小时减速到AE309的公转速度,你想死得更快一点?”
凯文哗地站起?身?,收起?笔记本:“航线不?对劲,我要?去讨个说法。”
“你想找谁?船长吗?这艘船难道不?是他在驾驶?”半天不?说话的诺尔忽然开了口,一开口就有些歇斯底里。
气?势汹汹的凯文下意识地望向顾青所在的位置,发现座位空着后,又将目光投向前面的警卫。
这下,大家都发现警卫和囚犯们的不?对劲了——客舱里这么一阵骚乱,囚犯们竟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还是和平时一样颓废地坐在座位上?,就连当中最为刺头的几个,都只是颇为无聊地晃着脑袋;与?他们相对而坐的警卫倒是看向了这些实习生,眼睛里却充满了戒备,好像他们才是破坏分子?一样。
凯文被半灰头发的警卫盯得有些发毛,气?势顿时被打消了一半。他颓然坐回座位上?,重新打开笔记本:“我这就报警,报到联盟防御部。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一艘运输船,能给人撞到小行星上?去。”
罗厄尔还是冷哼:“咱们飞船开了整整六天,光速信号传回去也得两天,两天之后咱们灰都不?知道飞到哪里了。”
就在这时,诺尔猛地抬起?头来:“网络入侵!入侵飞船的导航系统,夺取驾驶权!”
“你倒是入侵一个我看看。”罗厄尔黑沉着脸,从牙齿缝中说道。
他倒知道这个世上?有人黑进政|府系统都不?在话下,更别提这么一艘老破旧运输船,可他确实不?是一个网络安全方面的人才,这些工程系的同学们就更别提了。
“有……有人可以入侵……”诺尔小心?翼翼地转过?身?,颇为不?好意思?地看向尉兰,大圆眼睛中带着惶恐、不?安、期待、求助、求生种种复杂的情绪。
想到飞船正?以三分之一的光速撞向小行星,这些情绪如?同火山爆发,让他再也承受不?住,只好转嫁到同学们身?上?。
就像话藏在嘴里烫嘴一样,诺尔近乎慌乱地说道:“他是尉兰!他是尉兰!三十年前联盟最厉害的黑客,尉兰!”
诺尔看向的那个人,现在仍然是一副很厉害的样子?,飞船都要?撞上?行星了,还窝在座椅中迷迷糊糊地睡觉。
实习生们先是以一副“你疯了”的表情看着诺尔,接着又害怕又期待地望向后座,不?知道该不?该信诺尔的话。而就算诺尔说的是真的,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举世闻名?的“恐/怖/分/子?”。
直到罗厄尔对着笔记本说了一句:“真是他。”大家才有所反应——齐齐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好像尉兰本人就是他引爆的那枚炸|弹,稍微离近一点就会被炸得体无完肤。
罗厄尔的笔记本上?呈现的是尉兰1743年接受联盟刑事法庭审判的照片,那时候的尉兰和现在的样子?已经很接近了,脸色苍白、眼圈发红、一脸病态。
所以,这些工程系的实习生们一眼就认出了后排那名?正?在“睡觉”的乘客,正?是照片中那个人。
“天哪,怎么会是他?”有女生小声地说道,“他不?是被判死|刑了吗?怎么会和我们出现在一条船上??你会不?会认错了……”
诺尔摇摇头:“我没认错,我听到了他和那个特工讲的话。他当时在说想借谁的手杀谁来着,还想找到通过?芯片控制人类的方法。”
众实习生:“……”
“不?过?事急从权,咱们先问问他有没有解决航线问题的方法。”诺尔道。
凯文大概发现确实无法短时间?内获得远程救援,脸色比刚才更黑了,想着同学们刚才说的话,看着后排的尉兰道:“说不?定就是他黑了这艘飞船,拖着咱们一道陪他自|杀。”
诺尔这会儿脑子?倒是转得飞快,又摇了摇头:“不?像。导航系统被黑不?会飞成蛇形,这只能是人飞出来的。”
这句话仿佛给了他极大的勇气?,诺尔在同学们的目光下,一步一步向尉兰走去。
而此时,尉兰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下。
他又一次发病了。
他的大脑不?像在脑壳中,倒像被放进了绞肉机中,一遍又一遍地被尖利的刀刃绞碎。这种大面积的摧残,本来不?应该这么痛,好比被一根针扎会疼,被一万根针扎反而不?疼。可放在他身?上?,这个道理就不?成立了,那切向脑仁的每一刀,都好像凌迟着他的灵魂,令他痛不?欲生,却求死不?能。
这次,他没有拿脑壳撞什么东西,只是一动不?动地窝在座位上?,连呼吸都伴随着大脑功能的失常停止了下来。
“尉……尉先生?”诺尔轻声呼唤着他。
呼唤几遍后,尉兰依旧一动不?动,脸色青白,诺尔不?禁心?中一紧:“尉、尉先生?”
诺尔小心?地将手指探到尉兰鼻孔前,几秒钟后猛地往后一缩,喃喃道:“死了……”
诺尔走向尉兰的时候,觉得自己?动用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可发现尉兰已经死了,心?中不?禁又有几分失落。
这个名?声躁动了将近半个世纪、刚才还在情人怀中笑出两个腼腆酒窝的男人,怎么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