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走出一段距离,沈清遥和秦钰还怔在原地,沈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们,笑着招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回去吃早饭了。”
沈清遥一个雀跃跳到沈父身边,叠声道“爹你最好了”!
秦钰在原地垂下了眼。
一家六口人把一张不大的圆桌坐的满满当当,看起来倒也热闹。沈母一如既往地为三个短胳膊短腿的小孩夹菜,动作不过分殷切也不会让他们感到冷落,沈父则留意着他们都喜欢吃什么好下次让厨房再做。
沈清遥看看沈父沈母,又看看秦钰秦灵秦楚,不由地露一个心满意足的笑,轻声说道:“真好!”
真好!
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在身边。
真好!
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委屈时回头就有人为她张开怀抱。
沈清遥囫囵吃完面前的东西,对沈母说:“我吃完了!”
说完怀里揣着韩先生的笔墨,拔腿就想溜去大牢,沈母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问:“哪儿去?”
沈清遥只能放下抬起的脚步,讪讪转身,欲盖弥彰道:“不去哪儿,随便走走消食。”
沈父无奈地摇头,秦灵秦楚也看着她,抿着嘴偷笑。
沈清遥觉得很没面子,她掩唇清清嗓子,背着手老道地说:“常言道,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嘛,我试试对不对。”
沈母却不给她留一点面子,一句道破道:“把送来的账本看完再去见瑞王。”
秦灵秦楚的眼睛一起亮了一下。
沈清遥冲她们摇了摇食指,她们就又安静下来。
沈清遥挽了一下头发,撸起袖子语气轻松道:“简单!我一会儿就能看完。”
她接手家中产业较早,又颇有天赋能力,那些复杂无序的数字到了她手中便举重若轻,过目不忘还能算无遗策。
沈清遥去了自己的小书房,拍手便有人抬了成箱的账册进来,沈清遥想了想日子,才记起其他郡县的铺子也到了交账的时候。
她左手翻开账册,右手纤纤指尖在金框玉珠的巴掌大小算盘上行云流水拨弄,眼睛望着密密麻麻如蚁的细小文字,几息之间就翻过一页。
算珠碰撞声音清脆悦耳连绵不绝,偶有停顿,她手握朱笔凝神圈下错处,合上账本,立刻右侧侍立的人取走对完的账册装箱封存,左边的人适时地新放一本在她手边。
一箱子的账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减,而周围的人都对这个场景习以为常了。
毕竟抓周就抓的算盘,不识字先认数,大字都写不好就会解鸡兔同笼了。
可既便如此,等沈清遥左手抓了个空,终于能伸个懒腰松口气的时候,已经近晌午了。
沈清遥右手端起杯盏想喝口茶,没拿动,顿了一下又换成左手,这才举了起来。
她揉揉右腕,看着下人把箱子封好,自己摸出暖热了的薄纸又看了一遍。
韩先生的字可真好看!
她美滋滋地对着光上下左右欣赏膜拜一番。
韩先生文采可真好啊!
有了韩先生在前,再看府中请来教导秦钰秦灵秦楚的老师,就有点相形见绌了。
沈清遥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老师讲课,不由地垂下眼。
举一国之力养一个尊贵聪慧的太子,和一个簪缨世族养一个贵公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眼界不同格局不同,连未来的道路权柄都是云泥之别。
秦钰失去了他本来所拥有的显赫和辉煌,秦灵秦楚从举国上下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不明来历的孤女。
而这一切都是秦垣的错!!!
都是他的错!!!
要不是他沈清遥就不会死,秦灵秦楚秦钰也不需要来到这个毫无归宿感的陌生的时代!
一瞬间,韩先生那些翻来覆去都背不下的笔墨整齐地排着队在脑海里蹦哒,迫不及待想要一个出口。
秦垣,你给我等着!
沈清遥恨恨地想。深觉昨天太轻易放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