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难就那么定定看着她。
她是不怎么经常叫他“哥哥”的。
小时候,两家孩子经常玩在一起,刘妈总会教她,“小姐,这是叶家哥哥,要叫哥哥呀。”
小女娃有着玉雪可爱的一张脸,偷偷看他,奶声奶气叫一声“哥哥”,然后半大点娃娃竟也知道害羞,转身就把脸埋进刘妈怀里,任大家哄笑一堂。
大一点,她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虽然不好意思,却还是硬跟着叶难混在大院其他男孩身后,屁颠屁颠地叫他,“阿难哥哥!”
一声一声,清脆又扰人,小奶音充斥了叶难的整个童年。
后来……
后来叶难越来越沉稳沉默,少男少女的性别概念也渐渐成熟,洛迦又知晓了自己爸妈貌合神离的婚姻,两个人就这么一天天的,竟然疏远起来了。
等到他再回过神,才发现,他的小姑娘,似乎很久没再甜甜叫过他一声“哥哥”了。
一直看到她自己先败下阵,觉得脸红心跳,觉得耳根发热,撑不住面子,只好故意嘟起嘴,把手里的披萨伸到他面前,“不吻也行嘛,吃块披萨尝尝?真的很好吃哦。”
叶难垂眸,扫了一眼她咬过一口的披萨。
留下一个弯弯月牙儿一样的印。
洛迦看他轻蹙眉打量的样子,又凑近一点,还在不知死活地故意撩拨,放轻了声音,“我咬过的哦。”
说完自己咯咯笑了,告诉自己就到此为止,准备收手的时候给两个人找台阶下,“哎,就知道你嫌弃呢,不吃算了,我……”
她话没说完。
下一秒,叶难按住她的手腕,就着那块她咬过的地方,尝了他这辈子吃过的第一口披萨。
芝士蜜豆的。
洛迦浑身一颤,手腕处被他握着,像过电一样酥麻。
他就这么牵着她的手腕,慢条斯理地垂眸咀嚼完了那块披萨。
然后做下评价,“甜的。”
他眉眼低垂,有些温柔,在心里想。
不算赖。
以后她喜欢,也差不多可以一周吃一次。
一起。
然后叶难放开她,转身往客厅走,不咸不淡甩下一句,“这种事,你确定要和我做?”
洛迦一怔,“哪种事?接吻啊?”
她来了兴致,叼着披萨打量他,“你不会……还没做过吧?”
叶难握着电视遥控器的手一顿,疏淡的眼抬起,看向她的时候几分冷,“不比你经验丰富。”
话不该这么说,双刃的刀子一样,刺得谁都不舒服,但是那一年洛迦抱着付西群踮脚吻上去的画面,他一闭上眼,还是看得见。
那年洛迦父母已经瞒不住情感破裂的事实,干脆在她知道了情况以后都不怎么回家了,从那时候起,隔壁的别墅里,经常只剩下骆姨陪着她。
洛迦也是那时候开始,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变得越来越叛逆尖锐。
像是最柔软的蚌,因为受到砂石的磨砺,而合上了坚硬的壳。
叶难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以为陪着她,慢慢能够解开她的心结,却忽略了青春期的少女,有多么敏感和脆弱。
直到那年,夕阳西下的别墅门口,叶难放学回来,却看见洛迦和付西群。
少女豆蔻年华,穿着露出一截蛮腰的流苏吊带,纤细的两条手臂莲藕一样,踮脚的时候抱住付西群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热烈地,像祈求一场救赎。
付西群垂眸,温柔地扶住了她的腰。
斜阳在少年少女的皮肤上镀上一层暖融的金色,叶难静静站在自家别墅的门口,手扶在黑金色的大门上,看着付西群低头时轻颤的睫毛。
他以前只是听人说,觉得付西群和他同是市一中的双壁,但是从来没有正面过他的优秀。
毕竟别人优不优秀,向来与他无关。
可是直到那一天,叶难才感受到,这世界上的天之骄子,确实不只他一个。
有比他更幸运的人。
这场景美得像一幅画,他是那个破坏画面的突兀存在。
叶难瞳孔收缩一瞬,转身不再犹豫,直接走进了大门。
那天晚上叶难没有吃晚饭。
洛迦爸爸回来后,叶难去了趟隔壁。
以一个从小看她长大的兄长的身份,规劝小妹妹的人生还是要走正途。
洛爸爸看他那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再对比自家不省心的女儿,怎么看怎么痛心疾首。
叶难怀着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见不得人的心思,礼貌地从洛家告别。
然后整个晚上,他坐在自己的书桌边,就听见了隔壁少女和父亲激烈的吵闹声。
叶难面前的书摆了一整晚,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直到洛迦打开窗子,对着他恨骂,“会咬人的狗不叫!背后放箭算什么本事?有种堂堂正正来跟你爹叫板!”
少女的委屈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越说越无法忍受,直接起身杀到了隔壁,杀到叶难的面前。
她的脸色都是气愤的神色,还带着一种难言的悲怆,眼睛里闪着倔强的泪光,偏偏仰起头保持住了自己的趾高气昂,“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老子还他妈看不上你呢!”
叶难坐在那里看她,从不解,到一丝破碎,最后重新归于平静。
半晌,他只说了一句话。
“洛迦,你就这么喜欢付西群吗。”
谁知道这句话好像按到了她所有委屈苦楚的开关,洛迦的眼泪“唰”地掉在他面前,噼里啪啦地连成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