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蘅闭了闭眼,没有否认。
无缘无故,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心性大变,连脑子都好用起来。
还不是因为合心蛊。
合心蛊,最是阴狠歹毒,携阳蛊者失智一分,携阴蛊者长智一分。
阴盛阳衰,此消彼长,阴阳双蛊一城之内互相感应,不能相离。
萧蘅不能长期远离楚昭游,否则便会促进蛊毒发作。阴阳如太极两仪,互为托生,但细究却十分双标。
阳托生于阴,楚昭游若是死了,萧蘅也活不长。
阴托生于阳,萧蘅的智商若最终泯灭消散,楚昭游体内的阴蛊便沉寂下来。
小皇帝就是挂在萧蘅身上的吸血包,直到萧蘅死亡。
所以萧蘅得知楚昭游失踪时,第一反应是小皇帝知道了什么,故意在他蛊毒发作的关键时刻找麻烦。
他回宫第一件事,也是验证楚昭游是否变聪明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交给他一件事,比如退婚。
谢朝云张了张口,哑然:“你我本以为阴盛阳衰乃无稽之谈……”
合心蛊的作用实在太荒谬,世上哪有这种好事?他们首先质疑,以为顶多是把两人的性命捆绑在一起,再多,就是会让摄政王慢慢变傻。
但是楚昭游的变化,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合心蛊不愧是老皇帝留的杀手锏,一击毙命!
自傲强势的摄政王,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绝不会苟活于世。
这些年,谢朝云隐隐约约知道,萧蘅其实在准备后事了,可能在第二次发作之后,也可能在第三次。
萧蘅连史书都不愿留名,谢朝云也无法得知,他到底为自己准备了什么样的结束。
他更不知道,萧蘅会不会带着楚氏江山一同灭亡。
不到最后一刻,这个问题萧蘅也无法回答。
社稷宗庙挂着姓楚的名头,寸寸山河却是摄政王多年心血!
生民何辜,毁掉他不忍。
为仇人做嫁衣,遂了老皇帝的愿,他不甘!
与毁天灭地相比,篡位都是妥协的结果,他宁可江山拱手让与乞儿,也要让楚氏一族就此断代。
有很多次,萧蘅都想直接掐断楚昭游的脖子一了百了,理智一次次阻止他。
他必须反复告诉自己,这些事是老皇帝做的,小皇帝不知道,他是无辜的,就算他每天唱着你最讨厌的戏,他也是无辜的。为此萧蘅除了上朝之外,从不去管小皇帝。
楚昭游无辜,却又不无辜,他真实地受益着。
这些年,萧蘅总是很少去想这些事,再想不过意难平,与此同时,行事越发恣意,在外人看来,离篡位只差一步之遥。
他发现楚昭游变聪明了,明明知道真实原因,却还是会对他刮目相看。他还是看见楚昭游就生气,可是这气里不知不觉少了厌恶。
火山喷发前夜,毫无缘由地自欺欺人,粉饰太平。
大概谢朝云都看不下去了吧。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萧蘅拇指狠狠碾过纸上的墨点,合上奏折自嘲。
谢朝云看不下去了,握紧了佩剑:“月华山的神医呢!找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影子都没有吗?”
“倒是听说他在京城附近出现过,但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无从找起。”萧蘅不欲多说,他站起来,打开桌上的一个箱子,“你回来的正好,有件事只能麻烦你去。”
谢朝云知道,萧蘅修炼到如今的心性,憋着不发疯,已经是无数个夜晚痛苦锤炼沉淀下来的无畏和认命,当即也不再刺激他,去看箱子里的东西。
萧蘅:“我失踪三天,被护龙卫发现时,正躺在莲花村的一间破屋里昏迷不醒。这三天的事我毫无印象,隐隐约约觉得身边有人照顾。这是破屋里能找到的全部物品,应当是属于她的。”
楚昭游离开破屋时,把弄出来的痕迹都清理了,屋子四面漏风,经过几个时辰,味道早也散了。半夜屋子还塌了一次,尘土飞扬,护龙卫寻找东西也不会刻意往某个方面联想。
因此,萧蘅派去查证的人,除了一套衣服,别无所获。
楚昭游买的衣服,是时下京城爆款,单单李氏衣庄一天就能卖出一百件。
谢朝云捡起衣服翻看,皱眉道:“平常小姑娘必然爱惜衣物,看这衣服的损耗程度,穿了有一段时间。”
不是新买的,那就更是大海捞针了。
谁能想到楚昭游穿着这套衣服,抱着小黑在地上打滚,他人都散架了,衣服自然也不轻松。
摄政王不记得,于是附和点头:“嗯,此事不好张扬,只能拜托你私下寻人。”
萧蘅中蛊之事,只有谢朝云知道,没有第三个人。虽说摄政王权倾朝野,但野心勃勃的人在暗处仍有不少,一旦泄露,那些人便会张牙舞爪涌上来分一杯羹。
他不能大张旗鼓地派人去找,“有没有见过像摄政王的傻子”,等于把淬毒的刺刀往敌人手里递。
“这线索也太少了。”谢朝云发愁,“非找不可么?”
摄政王被问的一愣,他试图去想,却一片空白,后脑勺隐隐作痛,但他直觉这个人对他很重要,必须要找到。
谢朝云:“那你身上有什么线索?”
萧蘅:“后脑勺痛,背后有伤,手腕被咬。”
谢朝云静静地看着摄政王,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萧蘅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咬牙道:“破屋有根柱子倒了下来,砸到本王了。”
“哦。”谢朝云想,那是有点激烈。
“她照顾过我,龙威军的虎符也许在她那儿,你留意京城周边当铺铁铺。”
谢朝云惊讶:“虎符都丢了?”
“嗯。”
谢朝云见萧蘅一副丢得理所应当的模样,口无遮拦道:“你不会是当定情信物送给人家姑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