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蘅正在复盘路线,想找出楚昭游逃出宫的线路和自己掉落的地点,好理一理这三天的事。
他叫住他楚昭游,“陛下为何出宫、如何离京?”
楚昭游定定地看着,心想,可不都是因为你。
“朕听说民间有许多戏班子,摄政王又不让戏班子进来,朕只能出去了。”
一说到戏班,萧蘅脸上出现一点不耐,但立刻掩藏下去。他从前只是透露了对戏班的厌恶,小皇帝就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跑了,侍卫也因此没有多加拦查。
可见,愈是上位者,愈不能显现一丝喜恶。
他梭巡了下楚昭游的脸色,见他眼神无辜,勉强相信他是一时兴起,而不是蓄意为之。
“怎么出城?”
楚昭游:“朕一出宫遇见一个江洋大盗,他看中朕的容貌,珠钗非富即贵,起了歹意,将朕掳出了城。出了城之后,他又发现朕竟为男子,身无分文,便打了朕一顿,自个走了。”
主动说真相是不可能的,萧蘅什么都不记得,还那么讨厌皇帝,他难道还要舔着脸说我们曾今有过一段——哦,还是他主动的。
无论萧蘅还是小黑,都讨厌戏子,这点倒是贯彻始终。
朕要脸,也要自尊。
要是摊开说,楚昭游都怕在萧蘅脸上看见恶心的表情。
“京城戒严,普通小贼插翅难飞。那江洋大盗长什么样,陛下可发通缉令全国批捕。”萧蘅不知为什么,对江洋大盗的存在十分介怀。
不相信?
把他当犯人审呢?
楚昭游白皙的脸蛋微微憋着一口气,睁圆了眼角,整个人像个一戳就爆的包子,瞪着萧蘅始终背在身后的右手,好像那里有见不得人的暗疮。
“朕是什么人,如何记得一个对朕大不敬的小贼的外貌?”
就许你忘干净,我还不能忘了。
“陛下愿意赌气就憋着,以后都别说。”
摄政王金口玉言,说的“憋着”就是真的憋着,今后楚昭游若是越想越不忿,想把贼人抓起来泄愤,那也是不许了。
居然轻易被楚昭游拱出火来,萧蘅心里微讶,他深吸口气,冷漠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以后自重,切勿擅自出宫。”
朕就憋着。
楚昭游垂下眼:“朕忘了,反正朕出去的时候还没有戒严。”
他故意说早时间,把自己和萧蘅出城错开来。
谈话不欢而散,楚昭游明显学不会和身为摄政王的小黑交流,两人句句夹枪带棒,把周围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喘。
薛公公尤甚,一条老命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摄政王一言不合就把楚昭游软禁,做那明面上的主人。
以前陛下见了摄政王哪次不是唯唯诺诺,话都说不利索。今天居然敢在偷偷出宫被抓回来的前提下,和摄政王对呛!
一个太监小跑过来,手里提着一卷黄娟,转过弯看见楚昭游就是一个急刹。
楚昭游和萧蘅同时转头,目光不善地盯着小太监。
倒霉太监都快哭了,他怎么就一下子碰上两人。他手里的是圣旨,封谢朝月为郡主,以及请章回吉多留京两天。
宣读圣旨,当然要从皇宫正门走。
这小太监拿着圣旨过来,显然是来找摄政王的。
楚昭游有点尴尬,很明显,他下的圣旨,得先让摄政王过目才能出宫。他第一回下圣旨,仿佛被人偷看了日记似的,浑身不自在。
萧蘅十分坦然,伸手接过圣旨,丝毫不避讳。
看着看着拧起眉,合上圣旨,萧蘅右手一握,就要当面销毁。
楚昭游拦住他:“住手。”
萧蘅盯着楚昭游抓着自己的手,嘲讽:“陛下脑子也拎不清?”
“我又不是傻子。”楚昭游小声碎碎念,那边耳力极佳的萧蘅脸色却是一变。
“朕失踪三天,闯出的祸事,自己解决。”楚昭游抢过圣旨,交给宣旨太监,“你马上去。”
小太监看了看摄政王,见他始终沉着脸,不敢放肆。
萧蘅不说话,小太监就不敢走,楚昭游简直要被气死,恨不得按着萧蘅的脖子点头。
“去吧。”
良久,小太监听见一声,如蒙大赦地跑了。
萧蘅不知楚昭游打算怎么解决,他没什么兴趣,反正谢朝月不会去联姻,太后下十道懿旨都无效。
圣旨里的名头是亲兄的战功,若抛开联姻故意给封号这个原因看,对谢家也是不错的封赏。
那就由着他折腾,总归楚昭游一个人也掀不出风浪,萧蘅猜想他应该会去求助陆淮善。
萧蘅自己也没意识到,“让他折腾”这种念头在他的执政七年里,可从来没有过。
他不动声色观察楚昭游的反应,见他圣旨被拦,也没有屈辱的神色,问:“今早,陆淮善归还龙威军,陛下为何不要?”
楚昭游嘴角扯了扯,没有再看萧蘅,转身招呼薛公公往空旷的地方走:“因为朕的虎符在母后那里。”
因为我以为小黑想要。
萧蘅伫立在原地,眉心紧拧。
明明知道答案,却鬼使神差地问出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什么,哪会有第二个答案?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暗卫不用跟着楚昭游,默认让他折腾去。
大抵合心蛊发作过一次,他的脑子就不够清醒了。
……
楚昭游径直去了陆淮善下榻的偏殿,陆淮善正坐在院内的石凳上,手边一盏热腾腾的清茶,冒着白气。
“末将叩见陛下。”
“平身。”楚昭游坐下,也不含糊,开门见山,“朕想向将军借几个人用用。”
陆淮善摸了摸胡子,“陛下既然没有虎符,那末将便谁也不能帮。”
楚昭游暗笑,老狐狸,若是不帮,怎么会愿意留京,还在这沏茶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