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手中掌握着楚国十几万的兵权,霍氏嫉恨,皇帝忌惮,太子也得了最大的靠山,哪怕先王后去世十多年,都未曾撼动楚瀛的太子地位。
其中有连家的功劳,不为人知的还有陆莳的帮助。
连家就算握有再多的兵权,距离郢都千里之遥,鞭长莫及。
这点陆莳做得极为隐秘,这些年她爬上相位,也用了些许见不得人的手段,楚染看在眼中亦是深为不屑,对陆莳也不大欢喜,这才有了退婚的念头。
姐弟两的外祖父长平侯数次写信告诫楚染,莫要惹恼了陆莳。比起王后父亲霍启这样不怀好意的老狐狸,陆莳这样心思深不见底的新秀让人更觉可怕。
霍启的心思昭然若揭,而陆莳如何都看不清。
陆莳落马后请假三月休养,长平侯忍不住让人以慰问的理由让她给太子解忧,两家也算是姻亲,他厚着脸皮也是因为太子的形势实在不堪,唯有陆莳可拉一把。
婢女将长平侯的信读过一通,道:“长平侯脸皮太厚了,什么叫公主将是陆家的人望您救太子于水火之中,难不成他不知晓新平公主要退婚?”
“公主还未及笄,不过一孩子罢了,与她有何计较,你且退下。”陆莳手中握着书信,细细深思楚染回京后要面临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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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染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午时,高热退了之后,神思清明,然喉咙里的血腥味犹在,她抿了抿唇角,腹部不再绞痛,却因喉咙里的血腥味而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滚,她几乎在撑起身子时就伏在榻沿吐了起来。
她几日未曾进食,吐出来的不过是些苦水罢了。
这般吓到了伺候她的婢女,忙端杯热水过去:“殿下饮杯水试试。”
一杯滚烫的热水灌下去后,冲淡了那股血腥味,楚染感觉自己也跟着烫了起来,好在没有再觉得恶心。她抬首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屋内摆设极为雅致,可见其主人是一高雅之人。
她落入水中犹如过了半生之久,梦里她也曾有过落水,是一渔夫救下她。渔夫家里贫困,也正因无米下锅才在危险的时候打渔,恰好救了她。
她打量屋内摆设的时候,婢女将水杯放下,先给她解释:“殿下受惊了,您高热几日,或许不知,是陆相救下您的,你可以在这里安心休养。”
“陆相?”楚染大惊,为何变了?难不成那就是一场梦?
她心中惊疑不定,婢女却以为她对陆相的不喜,语气就冷了下来:“自然是陆相,殿下好好休息,奴退下了。”
婢女是何心思,楚染无心去管,整个人瘫软在榻上,喉咙里的血腥味复又涌了上来,她阖眸压下不适。
再次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无论如何她当要先与阿弟联系,不然他定急坏了。
她整个人感觉轻松不少,想掀开被衾下榻的时候,屏风外传来一阵车轱辘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她顿了顿,屏风外的人停了下来。
屏风不能完全遮掩来人的身形,隐约可见来人坐着轮椅,约莫是救她的陆相,她先开口道谢:“孤方醒,还未曾谢过陆相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只是不知殿下还有哪里不适?”陆莳的声音与这春日里的温度一样,似暖还凉。
楚染坐在榻沿上,一双凝脂的玉足露在外面,不安地动了动,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特猛地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凸起而柔软,绸带已经不见了。
陆莳发现她的身份了。她蹙眉,道:“孤、我很好,陆相可曾派人传信给太子?”
“臣救的是太子,还要给谁传信?”陆莳的声音不再那么冷,却带着浅淡的讽刺,听得楚染脸皮发烫,她恼恨陆莳的明知故问,压下窘迫,无奈道:“朝堂上霍老咄咄逼迫,太子旧疾复发,我无法可想才代替他过来,希望陆相隐瞒一二。”
“殿下让臣隐瞒也可,只是可有合适的理由?”陆莳依旧波澜不惊,只是说出口的话让楚染不明,隐瞒还需要理由?
两人自幼定亲,这般可算理由?陆莳心明,为何还要问一遍?楚染拿不准她的心思,那个似梦非梦的半生里陆莳性子淡然,几乎为她做事不问缘由,现在怎地又变了?
楚染脚底踩着踏板,冰冷的感觉让她醒过神来,难道陆莳这是在逼迫她说出:你我自幼定亲,这个理由不可吗?
转而一想,她觉得不可,前些时日刚要退亲,如今遇上难事就要低头,今后只怕会愈发艰难,她咬着舌尖道:“陆相想要什么样的理由?”
“让臣甘愿为您隐瞒的理由。”陆莳道。
楚染思忖须臾都未曾想到合适的理由,她代替阿弟过来本就是欺君之事,让陆莳隐瞒便是让她一同欺君,深深去想,确实需要理由。
屏风外的陆莳沉默如初,隔着一道屏风,楚染看不清她的神色,想到梦中最后陆莳抱着她痛彻心扉的模样,她心口莫名一疼,道:“我与陆相自幼定亲,这个理由合适吗?”
“合适。”陆莳在楚染见不到的地方弯了弯唇角,就连一双失去神采的眸子也瞬息染着光色,旋即又道:“只是殿下要与臣退亲,这般想来又不合适。”
楚染未料她竟还会说出这句话,羞得她面色通红,咬牙说不出话。
只是打她脸的事还未结束,婢女绕过屏风走近楚染,将长平侯的信交至她的手中,转身退下。楚染不明所以,打开后迅速看了一眼,见到那句‘长平公主将是陆家之人’,羞耻的情绪就像热火燃烧全身,她几乎羞于启齿。
陆莳不想被她发现自己眼盲之事,就一直未曾敢走近,只隔着一道屏风说话,在楚染久久未曾开口的时候,她开口将楚染的羞耻心推至顶峰。
她说:“长平侯让臣顾及与殿下的婚约,想来不知您要退婚的事。”
楚染方才觉得有些冷,被陆莳连番讽刺化作焚烧自己的火焰,烧得她一张脸都跟着滚烫起来,烈火焚心都不为过。
她这里嚷着要退亲,话语里带着不屑,如今遇到难事了,就厚着脸皮改口请人家帮忙?
还要脸吗?
楚染此时万幸她二人之间隔着屏风,不然这般狼狈窘迫的姿态被陆莳看到了,她哪里还有脸面再见人。尤其是她的外祖父竟向陆莳求救,为何不事先与她说一声。
现在被陆莳不留情面地揭露出来,她如何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