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立春已过,却是余寒未尽。凤麟城的街上细雨纷飞,梅颤枝头,偶尔吹过的冷风令人倍觉春寒料峭。
正月初六,是开市之日。大街小巷的店铺纷纷贴上了“开市大吉,万事亨通”的大红对联开门迎客,并大放鞭炮,以示吉利。
洛曈带着玉笙坐在一辆鎏金溢彩的马车上,摇摇晃晃地朝五王府驶去。
这几日凌夫人和凌韶安拜年走亲访友,迎来送往,连深居简出的凌员外也因为离不开夫人,不得不跟着一起出了几趟门。凌京墨则被在京城的三五好友不时相邀去赛马打猎……故而阖府上下,最闲之人便是洛曈了。
昨日五王府送来请帖,邀洛曈去府上游玩。凌京墨起初还不甚放心,然凌夫人和凌韶安都说五王爷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了些,其为人还是值得信赖的。她又见那五王爷确实是小孩子心性,才索性由了洛曈和他一块儿玩去。
故此今日早膳后,五王府上便派马车来接了。
“姑娘,你说那五王爷的百鸟园,真的有一百只鸟吗?”玉笙逗着汤圆,好奇问道。洛曈见汤圆是一日比一日圆润懒散,一定要出门动动才行,便把它也带上了。
洛曈摇摇头:“若上次那出百鸟朝凤的戏,所用之鸟皆是他自己府上所养,怕是还不止呢。”
半个时辰后,洛曈站在五王爷的“百鸟园”里,睁大了眼睛感叹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百鸟园同王府的风格如出一辙,方圆几十里,庭院深深,漫无边际,装饰富丽堂皇。
这里的鸟儿足有数十种,远远超过了上百只,走上几步便可看见一个悬挂的金笼子。从小巧可人的金丝雀、画眉、百灵、红黄蓝紫各色鹦鹉,到各种色彩斑斓的锦雉、孔雀……林林总总,不胜枚举。每种鸟儿都有专人照料和驯养,连盛着水和鸟食的碗都是金制的。
五王爷晏黎炫宝似地引着洛曈在园中漫步观赏,不时对乖乖站在洛曈肩上的汤圆投以羡慕的目光。
二人走至一个笼舍前,洛曈弯下腰,只见笼舍里面有一只漂亮的红腹锦鸡,羽色绚丽,光彩夺目,十分漂亮。只是有些呆滞,见人靠近也不躲避,只缓缓地来回踱步,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晏黎叹了口气道:“这是先前南边进贡的丹雉,皇上赐予我了。不知怎的,自从来了之后便一直蔫蔫的,明明给它吃的都是上好的鸟食,兽医也没瞧出什么毛病来……可把我愁坏了。”
洛曈盯着那丹雉仔细打量了半晌,直起身子来道:“它没生病,只是不开心了。”
“不开心?”晏黎有些吃惊,似是未料得会听到这个答案,愣愣地问道,“它为何会不开心?”
“这种丹雉是惯于成群结队过活的,它离群索居,自是孤单。”洛曈慢慢解释道,“再者,你将它置于这么一个几尺见方的笼舍里,它来来回回几步就走到头了,可不郁郁寡欢么。”
“万物皆有灵,人有喜怒哀乐,飞禽走兽亦然。”见晏黎听得认真,洛曈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想呀,若是让你整日只待在这么一间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屋子里,有人送水送饭食,你会不会忧愁,会不会苦闷?那鸟儿们也是一样的么。”
“我是个吃货呀。”晏黎理直气壮,“不让我出门找好吃的、看好玩的我可不干。”
“那你又怎知,它们之中,没有同你一样性情的鸟儿呢?”洛曈歪头反问道。
“我……”晏黎哑然,看着洛曈伸着小手围着自己周身比划出的那块大小,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汤圆也扑棱着小翅膀,“啾啾”两声,似在赞同洛曈所言。
“上回五王爷的百鸟朝凤戏上,那只白鹭会轻易受惊,我想亦是与此有关。”洛曈环顾了下四周说道,“一直关在如此狭小的笼舍里,会关傻的,就如同这只丹雉,行为变得呆滞迟缓。若是能常常出来见多识广,自然就不会大惊小怪,轻易被吓到失控了。”
晏黎越听越觉得言之有理,遂拱手请教道:“那依阿曈之见,我该如何做才好?”
洛曈见晏黎如此庄重,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摆摆手道:“若五王爷信我,其实可以废弃这些小笼子,将此园高高地分隔成几块。对不同种类的鸟儿们,仿照它们各自原本所属之地的形貌,去栽种花草树木、建造水塘溪流……让鸟儿们在其中自在过活。”
“妙,妙啊!回头我便派人去办!”晏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称赞。若鸟儿们能在同山林相仿的一方天地中过活,想必会惬意灵动许多。
能想出如此稀奇别致的好主意,让他对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不禁又高看了一番。只是不知……晏黎挠了挠头,踌躇着开口道:“呃,阿曈,按你说的这个法子办,会不会花很多钱?”
“五王爷将这些金笼子金碗都换了,便足够了。”洛曈忍俊不禁,朝一旁努了努嘴道。
两人转了一圈,走回王府正院时,管家快步走了上来,看了看洛曈,欲言又止。
“洛姑娘是本王的朋友,有何事直说便是。”晏黎道。
“是。”那管家道,“王爷曾让老奴提醒您,今日弈吟阁开张,您要去给颜公子贺喜捧场的。”
“嗨呀。”晏黎一拍脑门,“对对对,本王险些忘了,快去备车。”
“既如此,我就不叨扰啦……”洛曈见五王爷似是要出门,便打算告辞。
“哎——”晏黎拦住了洛曈,眨眨眼道,“阿曈不要急着走,随我一道去看热闹么。”
“咦?”洛曈指了指自己,“带我一起……没关系的么?”
“嗯!都是朋友,没关系的。”晏黎点点头,“阿曈先在此稍后片刻,我去换身衣裳便来。”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后,一身桃粉色的五王爷提着备好的礼盒,出现在庭院中。
“如何?好不好看?”晏黎张开双手转了一圈,对自己的品位一如既往地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