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颂半点不退,胸口感到一阵一阵的恶心冒了上来,几乎要伏地呕吐。
她强忍住那股不适之感,蹙眉道:“我为九哥不值,你不配当他的生身之父,你也不配做我的父亲,从今以后,请天子收起自己的假意关心。如果这个周国容不下我的哥哥,也便容不下姬莲,今日我从这个门槛踏出去一步,从此便与周国无关,周国,也将与晋国无关。”
屈颂转身离去。
天子怔住了,一想她话中之意,突然扬声:“慢着!你站住!”
屈颂顿了脚步回头看天子,道:“我想九哥也不需要一个强迫来的名位,我会带着他的衣冠到晋国去,既然你不认,从今以后他便不是你之子。”
天子一时塞言,如果要让她留下,就必须承认,姬九是他所出,即便心有怀疑也必须咽下这口气,如果这么做了,那么他前边所做的一切的努力牺牲又算什么?承认自己错了吗?不,天子永远不会有错。
就算赌上国运,他也不能承认自己有错!
姬莲自幼养在外,与外人一条心,她岂会明白自己。
她要让晋国与周国划清关系也好,终归她是从周国出嫁,就算将来得不到晋国的任何好处,终归她不会反手来打自己的脸,父女之情此后犹可伺机修复,但这时若服了软,天子威严将不复得存。
天子眼睁睁看着屈颂踏出大殿,再无阻拦。
屈颂随着一行人步出周王宫,在外与等待已久的邱逢春会面,她矮身登上马车,对外间的邱逢春道:“辛苦邱公,去行宫将九哥的所有遗物收拾出来,我们即日回晋。”
“老奴这就去。”
听公主的意思邱逢春知道公主与天子的谈话并没有谈拢。
其实原本邱逢春就猜到了,公主心气儿高,绝不肯屈从天子委屈了公子,所以应是一早就想到了带着公子的遗物回晋国,自己亲自去供奉。天子怀疑公子出身,就算勉强留下,终究不是滋味,来日又不知天子是否反悔。邱逢春虽然不舍,也为公子不平,但不得不承认公主的考虑是有理的。
……
天子在寝宫之中一动不动地坐着,闭着双目,俨然死去了一般寂静。
那张脸瞬间犹如苍老了十岁,这其间有无数人欲叩门一见天子,天子都宣称不见。
静默地坐了近一个时辰,侍卫长在外问话:“天子,公主的马车很快就要驶出周国了。”
再晚一些,便再也追不上。
天子的目光一动,瞬时,一个可怕的念头自脑海中形成,再也等待不得,天子急促起身,命人拉开门,侍卫长走了进来,天子负手催促道:“快去,派兵马,不惜任何代价,把公主的车驾扣押下!予一人不许她离开周国!”
“可是公主……”
公主身边有万名晋军随行,根本不是他们能敌。
天子怒斥:“你们敢违抗予一人的命令?予一人不惜任何代价,听着,一定要让公主留下!她若回了晋国,予一人保证你将人头落地!”
“诺!”
侍卫长本是想劝天子与公主和好,以免周晋联盟被破坏,联姻反成了不美之事。没有想到最后自己竟揽了这么一个苦差事。真是苦也苦也!
……
素女的病始终未好,烧退了,身体不再发热,只是终日里以泪洗面,混混沌沌的。
马车出了雒邑,行驶在官道之上,风裹挟着飞扬的沙尘不慎吹入了素女的眼睛,她怔怔地拨开一道帘,望向车外,忽然说道:“从前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和他在一辆马车里,走在郊外,四周没有人,他那么个人,竟怕我闷,想方设法地与我搭话……可我……可我竟然不理他……”
“素女……”
“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
屈颂叹了一声,摸了摸素女不再发烫的额头,低声说道:“误会已经解除了,九哥没有变心,他还是爱你的,他不愿见到你这样的。上次在青偃大营,你说你已把自己的喜欢告诉了他,我想他是很开怀的。”
说罢屈颂看向了邱逢春。
马车另一侧的邱逢春立马会意,说道:“是的,素女先生,那一次你离了青偃有所不知,公子其实甚是欢喜。”
素女摇了摇头,“邱公,你骗不了我,你那时不在他身边。”
他那时只怕都并没有信她那些话。毕竟她曾那么坏!
邱逢春一滞,顿时不说话了。
而这时,马车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兵乱的声音,马匹长嘶,蹄声混乱,屈颂的马车也突然慢了下来。
马车众人心神凛然,车外,林拜蓦然扬声道:“戒备!有人突袭!”
作者有话要说:天子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