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你怎么看?”
屈颂回过神,侍奉在周天子身边,为他斟茶。片刻后,她慢慢垂落眼睑,澹澹地道:“父王想问莲儿的意思?”
周天子道:“多国前来求婚,如今怕是不得不允,当然要问过你的意思,齐国,晋国,你看中谁?”
屈颂心知肚明,天子的目的很明确,无非是为了攀附。
天子地位超然,这种攀附不是纡尊降贵,而是对诸侯国实力的攀附,所以他只给出了屈颂两个选择。而在他的心目当中,对晋侯的期望要高过季淮,只是因为长庚不亲自来,似乎并没有给足天子颜面,没有让天子把这种攀附的表面功夫做得更好。
“莲儿,只要你说,无论你喜爱谁,父王都会尊重你的意见。”
屈颂停顿了片刻,仿佛在思考。在天子快要失去耐心之时,屈颂启唇道:“那就请父王,答应晋侯吧。”
天子一愣,继而露出微微喜色,压抑着,用一种颇为低沉的嗓音道:“你也更喜爱长庚一些?予一人倒是觉得,他既作为晋侯,功绩在外,晋军大胜北燕、南匈奴先例在前,倒不失为——”大胜北燕的是鸢获,与长庚并没有关系,天子想起来这一点立马把后面的便略过去了,“你是仍然心念晋侯长庚,或是为了周国,不得已在父王面前强逆心意?要是后者大可不必,你才回来父王身边,父王并不会强迫你。”
天子在她回宫之后没多久,立即祭司太庙,向全天下宣告了公主失而复得的消息,话中之意就是让诸侯国前来求娶周公主,意思再明确不过。只是天子的脸在这儿,谁也不能来戳破。
屈颂顿了顿,说道:“女儿想了又想,这是最好的决定。”
“怎么说?”
天子故作惊讶。
“晋国与周国毗邻,可为近水。从前虽有先王旧怨在前,致使晋侯长庚无法释怀,但如今他却有心与周国修睦,并赠还周国所赐宝剑,派遣王侄入雒邑,也可谓诚心。此诚为两国摒弃前嫌重修旧盟的时机。”
这话天子认可,蹙眉点了下头。
“不但如此,相比之下,女儿以为,为父征伐南匈奴的晋侯,比因为一己之私欲而伤害中山上万百姓,凌.辱中山,践踏国君尊严的齐国君侯,更值得信任。”
如果说前面那话只是让周天子内心之中有所动摇,那么这话就是在警示周天子了!长庚护短之人,也重情义,齐国国君却是横征暴敛之辈,既可以肆意践踏中山威严,何妨有一日把脚踩到周国头上来?
周天子顿时心中惶惶起来。
屈颂看向自己的父王:“再说晋侯与公子季淮,这两人,父王更属意于谁呢?”
周天子明白了,他再度点了点头。
但很快,天子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道:“予一人与你想法相合,但要拒绝亲自前来求亲的齐国公子季淮,恐怕,不那么好拒绝。”天子转目,看向了屈颂。
屈颂颔首:“女儿认为,不如让晋侯与齐国公子比试一场。”
“怎么比?”
周天子有些兴致。
屈颂说道:“女儿亲自出题,试一试晋侯长庚与公子季淮,谁胜,周国准谁之请。不知父王意下如何。”
“这倒不失为一计。”周天子看向屈颂,“那么你如何保证,得胜之人是晋侯长庚,难道公子季淮一定会败?”
屈颂又为父王斟茶,垂目道:“父王相信莲儿。”
“你的终身之事,你来决定,父王不必阻拦,自然信你。”但周天子依旧有顾虑,“但晋国传来消息,晋侯长庚身体染恙,情况还不得而知,但说是如今已不能亲自前来雒邑,难不成要逼他过来?如何能比试?”
“请父王传一道诏令给晋侯,比试地点老君山,请他按时赴约。不必他亲自前来,百里加急通信即可。晋侯此时正在安邑,此事于他不难,如有诚心,他会应战。”
屈颂说道。
周天子再度疑惑地看了眼屈颂,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
……
安邑南郊驻扎着两万晋军,朔风呜咽,夜深千帐灯。
每一名晋军依旧好整以暇,并心中暗暗猜测君侯如今的架势,如果周天子不答应,而是将公主嫁给了齐国公子,君侯会率军南下抢婚。君侯干得出来这事。
长庚的背后披着一身厚重的玄金色狐绒锦氅,端凝地坐于灯下一方铺陈的舆图前,彼时,来自周国的驿使方汇报过天子的心意。
帐下不少大将都感到惊讶,天子要试探王上,还与公子季淮比试?
“地点,老君山?”
“回晋侯,是。”周国使臣说道。
长庚的视线落在舆图之上的那一道关隘之上,山脉延绵,背后青葱,所绘乃是大片密林,一如当年公子季淮拿屈颂作赌约他决战绵山。小东西那时便因为被当赌注,心里不痛快了,在他面前却什么也不敢说,总算让她扬眉吐气了一回。
长庚双手交叉置于颌骨以下,半撑着下巴,眸光晦朔难言。
“王上应战否?”
周国的使臣已有催促,他还需要回去复命。
如果晋侯不应,那便是主动弃权,周国自然不会再考虑他。
长庚一笑,忽然伸臂去,手抓住了舆图一把揉在了掌中。
“战!多谢天子盛情,让长庚有求娶公主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不要再矜持啦。长庚宝宝走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