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优厘的声音。
他拄着一根手杖受着风,发出几道沉闷的咳嗽。
荆月与越见状,忙从榻上下来,胡乱穿上衣物便窜出了门,一人扶一臂,荆月更是拍着父亲的背为他安抚。
虽未明言,但他们的眼神之中对屈颂充满了责备,似乎在拷问,她怎能对老人家不敬。
屈颂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共聚天伦,目中满是讽刺。
“师父。”
她立在门框边上,一动不动,声音冷沉。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永远是我的师父。”
“但你的独生女儿,与我却是水火不相容。既然她回来了,想必也不用屈颂一个外人侍奉膝下,从今起我不会再回。将来师父如有任何需要,我会为你排忧解难,这几年我所积攒下的财富,我也会全部留给你。如果不够,往后还会有。”
她说完,转过身走向了自己的寝屋。
无论优厘如何呼唤,都不再回。
平心而论,优厘与她,恩同再造,这十年来她一直兢兢业业扮演一个乖徒儿的角色,不敢片刻有违。那些恩情和好,她全部记在心底。
纵然这里头充满了防备、背叛和算计,都不重要了。
至少眼下,她还能够体面地离去。
……
今夜子时,乌云蔽月。
扶柳城隘口上穿过狭长的隧洞,长风闯入城中,惊醒了城垛之上垂眠的旌幡,旌旗招展左右掣摇。
乔作平民的姬九,压低了斗笠帽檐,正要穿过城门。
守备暗暗地嘀咕了一句:“怎么今晚这么多外人出城?再过片刻,可就要宵禁了。”
说话间,另一人忽然站了出来,伸臂拦住了姬幽的去路。
姬幽停顿了脚步,肩膀被守备军一推,往后退了数步,守备武士按住剑鞘,沉声说道:“将斗笠摘下来!”
姬幽慢慢地抬臂越过头顶,取下了斗笠,在守备武士拔剑要抵住其咽喉之时,姬幽的手慢慢地朝下放了下来。
他身后有数十周国武士,未免这时与扶柳驻军起了冲突,姬幽的右手食指,对身后比划了手势,示意他们不必轻举妄动。
但这几个扶柳驻军却愈来愈嚣张,又喝道:“你手中藏着什么?”
姬九道:“空无一物。”
他将斗笠扔落在地,摊开手,果然是没有任何东西。
扶柳城的守备军反倒脸色愈发难看,一臂又推在姬幽的肩膀上,将他又推后了几步:“已经快要宵禁了,这个时候你要出城?你要做什么?我看你就是鸡鸣狗盗之徒!来人,将他拿下!”
左右的中山武士纷纷要拔剑相向。
这时姬九身后蛰伏的周国武士,也全部严阵以待,右手五指压住了剑柄。
“他是我的人。”
这时,姬幽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清冷的带着一丝傲慢的嗓音。
伴随着的,是一阵辚辚车马声。
他微微惊讶。
这群中山武士也撤去了刀剑。
“素女先生。”
他们认得,这是屈先生身边的素女先生,与屈先生住在一处的,交情莫逆。
姬幽的身体微微滞住,许久之后,他的脸色恢复了波澜不兴,从容回眸。
身后一丈之地外立着一驾马车,车中,素女纤细的身子探出了一半在车外,紫纱覆面,面纱之上是一双如淬了泠泠月光般的明眸,携了丝幽怨味道。她的手扶着车壁,将姬幽望了一眼,便别过了脸,再度对守城武士启唇。
“他是我的车夫。矿山出了些事,屈先生病了,着我去看。”
说罢,她转面对姬幽微微抬高了下巴。
“车夫,你还不快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素女没什么火葬场,她只有殡仪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