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也没有反驳。
听涛阁中没有了声音,只剩下窗外洒满了落叶的流泉,正在石上不住流淌,一声盖过一声,清幽无比。听了片刻,耳中又鼓入了突兀的一声尖锐啸叫。
“屈颂那贱婢回来了?她人在里头?”
那尖锐而刻薄、充斥泼天火气的女声,便是从屋外传来的。
这熟悉的,晴冉公主的声音。随着这一声落地之后,晴冉破门而入,七八个婢妇婆子拥簇着彩袖辉煌、宛如洛水之神般的尊贵公主闯入,晴冉也不看人,上前便奔到了屈颂跟前,劈手重重地打了她一记耳光。
猝起不妨,屈颂正要行礼,被晴冉占据先机掴了一耳光。
原本她就不愿回灵寿,何人问过她是否委屈?她窝火不已,对着晴冉那张趾高气昂的脸,再也无法忍耐,抬起一脚朝晴冉踹了回去!
没想到屈颂竟敢还手,同样是猝起不意,七八个老婢妇大叫荒唐,震惊失色地抢上前去将被踢中腹部跌倒的公主扶了起来,晴冉便如同疯了一样,要上前对屈颂拳打脚踢:“你这贱婢,不知羞耻,歹毒至厮,你还敢对本公主无礼?我今日便要杀了你,还我王嫂性命来!”
两方正要起争执,屈颂浑然不惧,倒是一向息事宁人的素女,这一次站在了屈颂的身前。
她是太后的贵人,连晴冉也不得不顾念太后,她瞪大了双眸仿佛发现了甚么蝇营狗苟,不耻地朝她们呸了一口:“你们果然蛇鼠一窝!怎么一回来便聚在一起了,在背后编排本公主什么不是!”
身后的婢妇都拽着公主的玉臂,唯恐拉之不住,一个是太后身前的新宠,一个是王上几度亲自领回宫中的贵人,是万万再伤害不了的,一个耳光换一脚,虽说是亏了些,但总比再闹下去惊动了太后与王上要强上百倍。
都劝晴冉忍了这股火,可晴冉便偏不忍,她激动愤慨,几乎要箭步过来再还屈颂一脚,如此才好甘心。屈颂这妇人是当男人久了的,下脚又重,踹得她腹痛不止!晴冉咬着银牙,冷目盯着素女说道:“怎么,连你这个东西,也自以为恃了太后几分宠,便敢在我面前吆五喝六,若不闪开,我连你一块打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晴冉公主尽管来动!”
素女身后,却是掷地有声的一句喝斥,响彻楼阁。
不止素女微惊,连晴冉和身后的众婢妇也都停了一下。
屈颂拨开素女,从她身后走了出来,面孔冷漠如冰。
晴冉仿佛被屈颂眼底的怒火和杀意所摄,竟一时不敢上前,愣住了片刻。
这妇人要是发起疯来,该如何是好?
晴冉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往后退了小半步。
她的身后那七八个见惯了世面的婆子婢妇,也跟着后撤了一些,然仍旧把着公主细嫩的玉臂,以免她冲动之下,撞个鱼死网破出来。
屈颂目视众妇,声音朗朗说道:“你们谁要是想把屈颂逐出中山国,自请到中山君面前说去,要是陈情奏效,屈颂感谢列位恩德。晴冉公主也是一国之公主,身份贵重,中山国所有年轻女子当中无出其右,要是也学得一手后宅泼辣歹毒手段,才是教人看不起。就算不如前秦公主文嬴,后楚公主南姜,也至少要有一些气度,你要我还你王嫂性命,便要拿出证据是当时未在灵寿的我所为,要是黑白混淆仗势压人,甚至不配屠狗辈妻。”
“你!”晴冉大怒,伸出一脚要踹过去。
但屈颂不躲不闪,傲然环视,晴冉这一脚也落不到她身上,她的那些婢妇反成了屈颂的帮手,一个个费心尽力地扒着公主,生怕她凑上去真惹了事出来。
“公主息怒——”
“公主息怒——”
晴冉怒视屈颂,那对饱满的胸脯急促地猛烈起伏,那眼神似乎欲将屈颂剜下一块肉来。
她转身去,一脚踢翻了一旁放着素女琴箱的楠木案,素女惊呼一声,抢上前去,可晚了一步,被她爱惜如命的琴就这么被踹翻在旁,素女抱着琴箱惊魂未定,晴冉已大步走出了听涛阁,再不回头。
屈颂忙走了过去,拾起素女抱在怀中的琴箱,瞥见素女已是双目噙泪,泫然欲泣,她不由问道:“我不在,晴冉一直是如此欺负你?”
素女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那倒不置于,中山君没把她放在心上过,她也只是得了几分太后的喜爱,与晴冉公主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她倒不会无事生非地来故意寻自己的麻烦。
屈颂有些歉疚,“那看来是我连累了你。快看看,琴可有损伤。”
素女仿佛才想起来,忙点了点头,把琴箱珍重地放于地上,拆开封,把里头那把绕梁取出。拨弦数声,滑音又有数声,素女的热泪滚滚地流了下来:“还好,它不曾坏!”
屈颂抿了抿唇,一把抓住了素女的手腕,“你长此下去不是办法,这个中山王宫看起来是风雨欲来,你留在此地不得。素女,要是你不愿另寻去处,以后,便跟着我吧,我带着你。”
素女只沉默流泪,怀中宛如抱着亿万财宝,脸颊只贴在琴弦上,无声无息。
“那日我问你,日后有何打算,这么久了,你想好了么?”
顿了顿,屈颂再度看向她。
“只要你想好去处,我就送你去。”
素女的心仿佛一根被拂了一声的丝弦,她恍然,看向屈颂。不知为何,一种坚持笃定的感觉突袭了她的感官,令她无比相信屈颂。
默了片刻,她把右手交到了屈颂的手里。
“我……跟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屈颂:你跟着我,我带着你,然后我投奔我哥哥,嘻嘻~
姬九: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