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向邻家借来的那把锋利好使的柴刀,屈颂有些心动,对这个买柴刀的说的话思之又觉有理,也便点了点头。
她心满意足了一整日,抱着柴刀趁夜归家,岂料到当晚用它劈了一担柴,那刀便砸出了个显眼的豁口。
屈颂惊愕不已,回想起来,定是那卖柴刀的花言巧语欺哄了自己,她无比愤怒,忍不住便想去找人理论,但天色已晚,娴拉了她一把她才没去成,第二日大早赶到扶柳城下肆里去,骗子已经卷席跑得没影了。
柴刀的事就被放在了一边,屈颂宁愿自己出钱问邻居借刀来使,也不自己买刀了。
六月,晋军传来了一次大捷。
五万晋国人马把神出鬼没的大宗师围困峡谷,晋侯亲自带人与大将军鸢获两路合力,堵住了那名大宗师,杀得南匈奴丢盔弃甲,望其旗靡。
天下人再度为之侧目。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能胜得过大宗师?
前几年,大宗师天下第一刺客刺杀越王笪鹿得手,后于越公子五万人马绞杀之下拂衣而去的传说,在九州大地之上传为了神迹。那时人们心中便以为,大宗师是近乎神明般的存在,是不可撼动的。
而晋侯这一仗,居然打赢了大宗师!
虽未曾活捉大宗师,让他逃跑了,可此战之威,足以奠定晋国未来十年的陆战霸主的地位!自楚之下,别无第二!
曾经动过歪心邪念的北燕,朝堂之上雀鸟无声,两派并作一派,再无人敢说要趁晋国之弊杀其措手不及了,这话听起来像是竖子盲童说过的,如铁掌般掴在他们的面目上,令其无比羞愧。
而这时,中山王都灵寿发出了讣告,中山王后薨逝。
消息很快便雷雨般地迅速传入了扶柳城,娴正侍弄花草,听闻噩耗之后,竟没甚触动,连屈颂都隐隐感到奇怪。但想来或许娴虽伺候聆泉,却与王后不亲,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她不哀恸反而是正常的。
但听到屈颂走到了身后的动静,娴停了下来,慢吞吞地,她转了过来,望着屈颂,叹了一声说道:“奴婢知道,王会难过,小公子更是会哭成泪人儿的。王后这些年在中山名声甚佳,亦是王最好的贤内助,他们之间虽说不上有多深的情感,但如此亲近之人撒手人世,孰能视若无睹?”
屈颂低低地问道:“娴,你与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娴道:“是请先生相信,王之所以没有来,是因为王后的病绊住了他的脚步。他会来的。”
但屈颂却是微愣,“中山君要来?”
娴颔首,“当日王上说过,了却身边事后,他便会来扶柳城接回先生。王说,赤虎符从不赠予外人,他当日给你,便是已定了你,视先生为王后了。”
视先生为王后。好大的笑话。
屈颂咧开了嘴,竟第一次笑出了泪水,她双眸发红盯着娴道:“这不可能。我没收赤虎符,也没拿它调动过兵马,原物奉还,为何还非认我为王后!”
娴垂目,有些愧疚,“奴婢自知先生心中对晋侯还没有忘怀,也劝过王不要如此行事,但是……王上心太急了,奴婢也不知为什么,他一向是最沉稳自持的,也许是对先生用了真情才如此急迫……但请先生相信,王并无害先生之意。先生要是不肯点头,奴婢再去与王上说。”
娴虽是中山君信得过的人,可是看样,她也并不完全了解中山君的心思。
屈颂没有再为难娴。
中山王后落葬之后,国人从哀恸之中恢复过来,便如同没有这件事一样,照常吃饭过日。那位美丽的北燕贵女、中山王后的薨逝,只是一桩红颜薄命的谈资罢了。
又不过一月,如娴所说,中山君出现在了扶柳城。
这一日师父照常在庭院之中抚弄丝弦,中山国的王驾就在泥石砌成、篱笆扎就的并不体面的门外静候,百十武士翘首。
屈颂上山采药去了,此刻未归,优厘顿了顿,放下琴,任凭童子将自己的胡须发冠打理严整,他起身朝外迈出走去,行至中山君的马下。
“荆先生,寡人说过先生不是池中之物,迟早咱们会再会。”
优厘负手,仰目凝视着面容秀逸苍白,浮了一层病态倦色的中山君:“何不放过我的小徒儿?”
聆泉的马甩了甩脖颈子,教他勒住缰绳抓了回来,马儿乖乖地歪了下脑袋,打了个响鼻之后便不再乱动了,驯服而安静。
聆泉手把缰绳却始终不松,他冷静地看向优厘,微微发白的面容上失去了一贯的微笑和雍容:“先生,北燕与中山断了交往,中山已等不得。”
他用了极其郑重的、低沉的口吻说道。
“你是中山人,明白寡人的处境,中山已等不得。寡人非屈颂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中山君是个很可怕但是也很可敬的人,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坏啦。
这几章走事业线还行吧,下章长庚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