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泉笑道:“你过来坐下,寡人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屈颂一阵疑惑,她走了过去。
聆泉从怀中摸出了一样物事,递到了她的近前。
映着身旁不断舔动干燥的芦苇杆的火苗,屈颂看出他掌心所躺之物是一块虎形的镂刻赤金色篆文的兵符,这件兵符少说能调动一些人马,是一种权柄的象征。认出了这物,屈颂脸色变了。
“这是赤虎符,是寡人的防身之物,这一次寡人带出来的全部中山武士,连同后防的百辆战车,皆受此符调动。寡人把它赠你。寡人已受伤,自现在起,寡人把自己的性命身家全部交到你手里了。听说原来你大败过公子季淮,他是号人物,你有这个胆,寡人必须要信你。”
屈颂道:“你只是轻伤。”
聆泉却把赤虎符塞到了屈颂手中,强迫她必须握着,把这枚能调动上千名武士的虎符收下,“你必须要保寡人。”
是的,她必须。
这个狡猾的中山君,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把师父的消息透露,为的恐怕就是拿捏她吧。
见屈颂仍然一动不动,他又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了一样物事。
屈颂凝睛看去,火苗的光芒在他手心的梨花纹蛇形铜镖上。
“师父的暗器。”
聆泉知道屈颂心肠软,就算她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常常对别人的话爱答不理,可他知道她心软,面对这么有意思的女孩儿,长庚那种青涩的小孩儿,怎么会不动心呢?连他也渐渐地,似乎都快要心动了呢。
屈颂把那枚暗器握着,顿了顿,她看向聆泉,重重地颔首。
“好,你要我护你,我就护你,等从楚国回去之后,你就立刻把师父的下落告诉我,但你现在要告诉我,他是不是安全?”
“安全。”聆泉微笑道,“很安全。”
“好,我就信你!”
屈颂把那枚暗器连同赤虎符全部藏在了自己腰间的绣囊里,把绣囊封上,在自己的腰间缠成了繁复的结。
她把聆泉从荻花地里搀扶起来,不远处缓缓驶来一驾华丽的彩车,中山国人如临大敌,聆泉却让他们退下不得无礼。
彩锦马车停下,车上一名女婢跳下,行至聆泉跟前折腰行礼,“候中山王大驾。”
聆泉澹澹地笑着看向一旁搀扶着他的屈颂,低低地说道:“看来是我们自诩聪明,在这儿的一举一动都教楚王一丝不漏盯着呢。这到底是楚侯的地盘。”
屈颂不予回答,看向那个衣着华丽,宛如神仙女眷的宫婢,心中只在暗暗钦佩楚国的国力,连一名普通的宫人,都是如此盛装美艳。
楚国王宫建筑奇特,楚人崇尚神鸟凤凰,在宫中罕见九龙盘柱,而多见彩凤绕梁,主殿更是气象万千,宫室楼阙皆形状新奇,不与中原各国雷同。
宫室环绕之间,又有幽林如画,宛如田垄陌上,嘉皇园林里头遍植橘树、梨树,这时节百木俱枯,唯独长青数苍翠不凋,园外则有人工砌成的一片湖,横堤一抹从梨树林下隐约可见。
驾车的那名宫婢是宫中的一名女官,一直把中山君带入深宫,找到他们的住处。
“各国的贵使都在嘉皇园林外东、西、南三面,中山君显贵,此处出门便是园林东门,是与晋国和越国的贵使紧连的,又听说中山君风雅,其间已陈列不少乐器,包括我楚地特制编钟、骨笛,可供中山君赏玩。明日开筵,请中山君准时赴宴。”
“多谢楚侯盛情了。”中山君随宫婢走入暖阁内,仰目望向四周,打量之后,又再度表示了对楚侯的谢意,宫婢退去。
见屈颂孤零零一个人立在正堂中央,失魂落魄般,心不在焉,他不禁笑问道:“知道晋侯也在此处,想见他么?”
屈颂摇头,“不想见。”
“在寡人面前,不必说些假话。”聆泉为自己倒了一盏热茶,手指抚过悬于南墙边上的一面编钟,背向屈颂,淡淡说道。
但屈颂这不是假话。
她的腰间还揣着聆泉赠予的赤虎符和师父的暗器,要是不能保证他平安地回楚国,她也许就见不到师父了。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
何况见了又该如何?
她要是还不清楚晋侯长庚来楚国的目的,还心存一丝侥幸,那就真是在不知好歹痴心妄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没写到见面,下章咱们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