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知道她的乳名唤作“阿奴”以后,长庚就几乎没有再唤过这个名字。
屈颂都已经快忘了。
可是被他这么唤着,这么搂着,她有点儿耽于享受,不想把他推开了。
下肆的人来来往往,见惯风月,谁也不会留意到在这片灯光底下,一个年轻的男人搂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正在说着一些只有彼此能听的私话。
“公子……”屈颂动了动唇,赧然无比,她把手轻轻抬起来,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高台,“那就是了,不过师父走后,这座台子租给了别人。”
长庚没有顺她手指的地方看去,而是一口咬住了她的脸颊。
“唤吾长庚。”
屈颂愣住了,哪里敢就这么轻易从命。
但长庚他不依不饶,把她的脸蛋咬得好痛!
屈颂无可奈何就答应了。
只是话到嘴边,她发现还是不能轻易地便把这两个在心里滚了无数遍的字说出口。这是晋国的公子啊!即将登上王位的公子,他很快便是这片广袤土地上的王!而她仅仅是万一蝼蚁之中的一只,甚至很快就要离开他,又怎么敢?
可是,也正是因为快要离开他了,若不在这个时候说,还能有什么时候?
她鼓足了勇气,袖中的双手捏成了拳。
而长庚已经等待得有点儿不耐烦了,把她的手臂晃了晃,用一种近乎撒娇的低低的嗓音又问:“为什么不喊?我要你喊吾长庚。”
屈颂忍不下去了。
“长、庚。”
长庚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像个吃到糖的孩子。
他把她抱起来,三两步便朝着屈颂所指的舞台上跨了上去。屈颂于颠簸中震惊不已,忙失声劝阻道:“长庚你要做什么?”
长庚笑着,把她抱上了台。
这座台子从前是优人荆厘演绎舞蹈所登,优厘离去之后,这座台子便被租赁给了另一个手艺人。不过也许是下肆人不见了优厘很是失望,这个手艺人登台之后收效并不好,他很快离开了这里另谋别的营生去了。因此这座台子便累月地空着,直至一个唐突的年轻人抱着他心爱的女孩儿突然跑了上去。
屈颂从前在这里表演,生怕有人认出自己来,忙拿衣袖遮面,把小脸埋进长庚怀里。
长庚不住地笑,胸膛一起一伏鼓动得很快,他的一双铁臂把她紧紧箍住,在台上快活地转了十七八圈。
“长庚、长庚……”
她急了,小声地唤他,求他把自己放下来。
长庚不依,转晕了,屈颂的双脚才终于落地。
她头晕目眩地把自己双脚放了下来,还没有站稳,脑子也还没有缓过神来,长庚又一把把她拉近,带着微微喘气的声音说:“阿奴,吾想要你。”
他的脸一直从眼下红到了耳梢,露出少年人第一次说出这样露骨之言的羞涩,还有一点激动和忐忑,他的手不住地揉搓着她的红袖。
屈颂瞠目结舌,怔忡片刻,她偷偷扭头看向台下,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俩,在台下停住了来往的脚步,诧异地盯着他们。她万分苦恼——长庚这人太高调了!他就不知道,很有可能在这里会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吗?
她又羞又窘,不敢回应。
长庚终于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微微垂下目光,看着她在这片闪烁的灯火底下被浓厚的黑睫藏住的眼波,看她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并不那么君子,不想放开她,又疑心她是不信任自己,正要说话,屈颂忽然抬起了头,挤出了笑容:“公子,我还以为,公子你是不想要屈颂了。”
“怎会!”
长庚慌乱地看向她。
可是她的脸色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就算不愿意,也应该露出惊惶和拒绝的神情,但她没有,她的小脸微微发白,嘴唇抿成了线,笑容都是苍白的。
长庚的脑中轰然一声,她果然是不信任自己!
他把她抱住,急急地为自己辩解:“你不信我吗?我会的!我真的会的!”
屈颂一愣。
突然反应过来长庚在说什么,她跺了下脚,要把他拽下去。
长庚却不肯,他凝视着屈颂固执地压住她的肩,非要让她相信不可:“以前是不会,但我在学了!我真的在学了!难不倒我的!你要是不信,试试就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屈颂脸色爆红!
虽然说时人并不太忌讳这事,但是当街说出来,让人怎能自容?屈颂终于找到了空隙,把他推了出去,自己转身就拎起繁重的裙裾往台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