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嘲笑!”一闪而逝的迷茫过后,躺在床上的人咬着牙,使劲地挣动了一下头颅,斩钉截铁地这样定义了那个笑容:“他的脸上在笑,眼睛却根本没有笑——他在嘲笑我。”
“他一个没钱没势、没有任何亲朋好友的劣等种,竟然也敢嘲笑我……”
“他算什么东西?!”
……
不过是一条哈巴狗!
竟然敢嘲笑C市X长的儿子!
目光相触那一瞬间,身上带着伤的楼夕被对方嘴角弧度一如既往、眼神却始终殊无笑意的表情给惹怒了:他觉得自己被公然|侮|辱了。
暴|戾充斥了他的脑海。
他没有理会少年那一声刻意谄媚的“楼哥”,直接挥手让其他人围上去;挨惯了打的少年乖觉将书包放到一边,对他们露出笑,自然地抱头蹲下。
“把手放下。”他发出命令。
少年脸上的笑容抖了下,像是畏惧地放下手——眼神没有波动。
“……打。”他冷哼。
如雨的拳脚就落到了毫不反抗的少年头上、躯干、四肢上……然而对方被打肿的眼皮下,面容虽因疼痛而扭曲,眼神却始终没有变化——没有感情,像个局外人。
在他的世界中,那条连个完整的窝都没有的哈巴狗不变的眼神好似什么尖锐的东西,扎破了双亲俱在的他一身的伤口,难以忍受的痛和戾气让他开始觉得单纯的虐|打都不再尽兴——于是他做出了后来让他后悔了上半辈子甚至到下半辈子的举动:
他示意其他人停下动作,当着黑发少年的面,拨打了一个曾偶然在班级名册看到的对方家长一栏的名字后紧跟着的一串数字,向对方咧出了一个恶劣的笑:
“喂,宋阳乐的家长吗……”
他看着书包被丢在下水道里、脑袋被踩在人脚下的少年,此刻却才终于突改变了的眼神,几乎忘记了身|上的伤,没有理会对方强笑的恳求,一边慢腾腾地报着地址,一边对着对方涌上漆黑暗|色|的眼睛,笑得轻蔑而快意。
看。他笑着,不屑地想:这才是一个劣等种、一条哈巴狗该有的眼神。
——连家都没有的劣等种,就不配昂起头。
然后……
泼瓢的大雨陡然落下。
听不清意义的尖叫声中,地狱冥府般的幽冷与嘶声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冷透骨髓的黑暗里,他看到了那双在视野中升高的、比他所见过的全部的暗更加幽深的、漆黑的、漠无光亮的眼睛。
主宰了一切。
……
“怪物,出现了。”
恐惧从瞪着天花板的黑|色|眼睛里源源不断地漫出,躺在床上的人嘴唇颤抖,彻底沉入了六年前的幻象,因为过于恐惧,甚至挣动着头颅将枕头压下了一方塌陷,露出了脖子上青紫骇人的伤痕。
“他是怪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