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虽然平常在人界多只活动于B市,但由于职业所在的医院久负盛名,这个生日宴上认识敖椰的人类不少,好几个顶着一头浓密的人造头发的人类都主动过来跟他打了招呼。
C大物理学院的院长也是其中之一。
从青年期就深受地中海困扰的院长很感谢治好了自己顽疾的医生。与一个模样低调、西装革履的人类一同进门梳着茂密中分头的中年人类和沈夫人说过几句后,第一个就穿过人群先来跟敖医生伸手打了招呼:
“敖医生,您什么时候来C市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尽管不喜欢面对一颗无聊的废子,但敖椰仍转过身,一手端着酒,一手伸出去回握,面上露|出与看到其他人类时别无二致温和的笑容:“昨天晚上。怕您事忙,不敢打扰。”
“嗨,哪有什么事比敖医生您的电话还重要啊。”中年人类肥|腻|脸上的笑像圆肚花瓶上咧出的豁口,口一张,滔滔不绝的话就从里面滚了出来:“您可是我的恩人、不,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要不是您高超的医术,我这头到现在肯定还秃着呢……”
中年男人将植发医生的医术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也不管医生反应如何,自己说得|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还时不时摇两下敖椰的手,仿佛跟这个自己只认识了半个月的医生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快一分钟后,他旁边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类不耐烦起来,出声|警|告:“唐院长。”
“哈哈……哦,对了,还没给你们介绍。”总算被年轻人类的声音惊醒过来,被打断的唐院长脸上没一点不自然地一拍脑门,才松开自己握住的手,抬起来笑哈哈地示向旁边的人对敖椰道:“敖医生,这位是刘皓俊,今年刚本科毕业,我们C大的‘物理之光’。不久前飞云科技面世的那款风水测试仪的基础理论论文就是他发表的,最近正准备冲击下半年的XX国际物理奖,是我们学校的青年才俊。”
对一方说完,又扭过头,向另一方道:“皓俊,这位是敖业敖医生,B大的著名医师。”
风水?杯中的红酒动了动,敖椰想起半个月前震动三界的报道,转过目光,正眼看向面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类,伸出手,展开笑容:“久仰大名,刘先生。”
年轻人类回握后|抽|手,眼角下耷的三角眼里带着轻蔑,点了点下巴:“你好。”
丝毫不在意一个人类的傲慢,敖椰仍是笑了笑,正准备说点相关的话题,但了解了医生价值的刘皓俊没再掩饰自己的不耐,直接对唐院长提议道:“生日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先到别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说是“建议”,然而不带主语,称为“命令”也不为过。
唐院长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对敖椰做了个歉意的表情,匆忙圆了几句场面话,就跟上了先一步抬脚转身的刘皓俊——倒不是真的去“休息”,而是后者貌似碰上了C大的另一位教授,寒暄去了。
无聊的生物啊。
看了眼那位被陷于交际的生物学教授,外表平凡的医生心里轻笑了一声,举起步,鞋底踏过地板上掉落的一根短发,又移开。
大理石做的地板干净如新,光可鉴人。
……
十一点二十分。
线索里最关键的人物终于出现在了楼梯口——花白的头发,两颊清瘦,个子不算矮,但身材干瘦,背有些驼,普通的干净西装和皮鞋,眼周皱纹丛生,但眼珠是清亮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单看外表,是极平凡的一个刚到六十岁的人类老头,至少很难将对方与敖椰查到的那些比活了上千年的神妖还要丰富的资料内容联系上。
有些时候,他端着酒,想:人类还是有点意思的。
同样一直注意着楼梯的沈夫人很快也发现了沈教授的出现,和周围人道了句“失陪”,迎了过去。
非人类的耳力使得产生在大楼内的一切人声都无所遁形:
沈夫人慈和的声音淡淡:“你再不下来我就要上去请你了。”
“我定了闹钟。”沈教授回完,顿了顿,问:“沈隽呢?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他。”
沈夫人面|色|如常地为对方整理衣物:“他三十多分钟前还在书房去了一趟。”
“……嗯。”
“我看你不是想问你儿子,你只是想问——”
沈教授打断她:“好了吗?是还需要跟谁说几句话还是直接上台?”
“……”沈夫人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唐XX(院长)也过来了,得去跟他说、打个招呼。”
“他怎么过来了?”沈教授皱起眉:“你说的?”
“那能怎么办,他是院长你是教授。你都要退休了,少惹点事。”
沈教授没说话,准备往前走。
“还有,”沈夫人忽然道:“刘皓俊也跟他一起来了。”
“……”
老头回过头,即使是侧面,也看得出眉头皱得死紧,清瘦干瘪的两颊紧|缩,额角|青|筋|跳突:“他敢来?”
“他为什么不敢来?”
“……”
沈教授抿起嘴,静默了。
“‘六十而耳顺’。”沈夫人语气意味深长:“都一上午了,沈隽也没从监|控里看到一个人影子。你今天生日,我不想骂你,你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