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原本安坐在座位上,等看清来人是谁,马上就起身站了起来,眼里满是不敢相信的震惊,整个人显得既局促又惊慌。
因为刚刚亲自出府去接人,张华若现在戴着垂纱斗笠,态度恭敬地将来人请到上座,然后才把视线放到已经有些心虚的算命先生身上。
“既然你说我和杨大宝八字不合,我们外人不懂易经,也不懂怎么推排八字,只能听听你排算的结果,不过既然现在定元子大师来了,我想听你仔细说说,我和杨大宝的八字到底哪里不合?”
定元子大师年近七旬,是一位白发老翁,但身老形不老,此时他眼神清明,神采奕奕,坐在那里看着算命先生,这位他依稀有点印象的弟子。
面对定元子大师,算命先生眼神闪躲,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咬定不放,大脑飞速运转着,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出来的话磕磕巴巴,听上去就跟没有信服力。
按照他的推算,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杨大宝八字里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子水,他这个子水既化了申金,又化了酉金,本来是个大运的兆头,可是张华若的八字中正好有午火,这一相冲可不就克命了,无从化解。”
张华若听完算命先生的话,反倒是笑了笑,有些讶异:“照你这么说,我和他的确五行相冲,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的生辰八字里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午火来了?我虽不太懂,却也略知一二,我命里有火,却不是午火。”
定元子大师在场,众人纷纷把视线投向他,想听听大师会怎么说。
听了自己弟子的推算过程,定元子大师沉寂了一会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声音十分洪亮清晰:“你说的大部分都对,按照杨大宝的八字来讲,的确是最怕遇到午火,先不说张华若的火是不是午火,你忽略了极其重要的一点,他有木。”
师父果然不亏是师父,一下子就找出了他故意瞒下的部分,算命先生没再说话,不敢再露丑了。
“他俩的八字加在一起,子水便是以南在向东的方向运行,东方是木旺之所。春季,木得露水,已经是好兆,这时候如果再搭配上火,这木遇水不会腐坏,只会拥有更多的生机。”
虽然听不太懂,张父听着定元子大师的话,依稀觉得应该都是好话,脸上的神色缓和许多,向大师做最后的求证:“大师所言,可是说这两孩子的五行并不相冲,反而是相辅相成?”
定元子大师点点头:“是,这两位八字契合,成亲后定会幸福美满。”
说完,他看向算命先生,甚是疑惑道,“你怎么会连这个都推错?”
算命先生低头,终于是肯认错:“是弟子学艺不精,漏推了一点。”
定元子大师知道他应该不是真的漏推了,失望地摇摇头,起身与各位告别,顺带着把这位丢人丢够了的算命先生一并带走。
张父没打算为难这个算命先生,算是给了定元子大师一份面子,没有刁难什么,直接同意了。
媒人和杨大宝的小姨脸上也欣然了许多,有定元子大师亲口保证,这门亲事就算是这么确凿地定下了,接下来就可以顺顺利利按照礼俗按部就班下去,想来是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待送客离开,张父连忙拉着儿子说悄悄话:“若若,你是什么时候发觉这算命先生不对劲的,为父都没查到他有任何异样的地方,你怎么就看出来了?”
张华若摇摇头:“我事先也没料到这算命先生会有这么一出,只是前几日心中突然萌生了一点忧虑,想着不如让德高望重的定元子大师替我和杨大宝看看生辰八字,若是真有什么相冲的地方,也好提前做好化解之法。”
看到张父露出不信的表情,张华若无奈了,“当真是没有提前料到,要不是今日大师正好来了,我也不知事态会怎么发展下去。”
张父还是一脸不信,摇头:“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个算命先生是定元子大师的徒弟,你就刚好找了定元子大师来,还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唉,儿子大了不由爹咯,小心思这么多,唉,现在做事是连为父都要瞒着咯。”
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张父都是不肯信,张华若不想再跟张父聊下去,甩手走人。
身后传来张父幽怨的声音:“唉,连跟为父多待在一起说说话都不愿了,以后我就要一个人住在这空荡荡的大院里,孤苦无依没人说话。”
张华若哭笑不得,算是败在自家磨人爹爹的手下,停下来回头看他:“爹,我近日又培育出一盆花期比之前还长的君子兰,今早刚刚开,甚是明艳,爹爹要不要来看上一眼,若是爹爹喜欢,就拿去放在自己屋里好了。”
张父眼中闪过一道光,原本笼罩在楼上的愁云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欢欢喜喜地小跑过来:“好啊好啊!”
只要是张华若种出来的花卉草木,张父都喜欢,自然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以后等张华若嫁到杨大宝家,肯定不能时常回来看他,他也就只能与这些花草为伴,一想到这样的画面,他就忍不住想感叹岁月流逝得如此之快。
当年还是襁褓中的小婴儿,如今已到了婚配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