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未起,早起的小贩趁着曦微开始忙碌起来,沈府门前的灯笼也挂上了。
按着时辰,沈落奚跨马就要入宫。
一对夫妇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人一边抱了他的马腿,嘴里叫嚷着:“黑心的大官,抢了我家媳妇,还道貌岸然的扔银子,今日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死在你的马蹄下。”
看着突然闯出来的两个疯子,沈落奚眉头紧锁,牵紧手里的缰绳,居高临下冷冷道:“有冤去大理寺,不想死就滚开。”
马腿被两个人抱着,喷出不耐的白色鼻息。两个人却依旧不依不饶:“昨日我家媳妇被带走的时候,就是你说的,你是南街沈府的主人。”
“我说的?”他斜过去一眼,阴冷的目光让两个人下意识松了手,暴躁的马匹高抬了腿,嘶吼一声,倏然从两人身上飞跨过去。“呵!”
一句“呵”威压骤降,夫妇被吓得木然蹲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
看着这高门大户的门扉,他们虽然腿都在抖,但还是强行开口道:“有本事你就踩死我,青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妇,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沈落奚看着两人的胡闹,却没再做任何停顿,勒紧了缰绳,驰骋而去。
晚间回府,管家才来禀告:“大人,昨日小公子骑马回府,路上撞伤一个卖身葬夫的小娘子,偏偏那婆婆赖上了小公子,小公子便扔了点银子将人带回来了。今晨,那对夫妇便是将小公子错认成了您。”
原来是碰瓷的。
沈落奚轻嗤一声,给笼子里的鹦鹉又喂了一口吃食,厌烦的问道:“解决了吗。”
管家答:“又给了些银钱,直接将小娘子的身契要了过来。等伤养好了,随意打发了做个丫头罢了。”
管家手里将身契放到桌子上,沈落奚摆摆手,“这点小事,你随意了吧。”
可是管家收起身契的时候,他却在无意间暼到了上面身契的名氏:“方姝?”
目光微闪,他突然变了主意,扔掉手里的食物,他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点了下金丝笼里鹦鹉的头,道:“带我去见见。”
鹦鹉不明所以得学道:“方姝。带我去见见方姝。”
管家虽然不懂为什么大人突然想见一个去了夫君的小寡妇,可他一个下人又不能问,只毕恭毕敬的带人去了。
人是小公子带回来的,便直接安排到了公子的院子。
床上的人双目闭合,似是因为疼痛失血,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沈落奚拖起这张消瘦姣美的脸庞,与记忆中那秀美鹅蛋的轮廓没有半分沾边。
他心情复杂的捏紧了她的下巴,又狠狠地甩下去。
呵。
世上名字相同的人那么多。
她都死了十三年了,怎么可能回来。
他看着床上的女人,厌恶的眯起双眼,甩袖离开。
方姝醒来的时候,一个丫头正在盯着她,见她醒来,笑容散开,“你醒了啊,昨夜你起了高烧,今天早上我走的时候都没退,我都以为你要抗不过去了。没想到现在好了哎。”
“我没事。”她说着,手下意识放到下巴,她总觉得在她高烧的时候,下巴被一只阴凉的手紧紧掐过。可是如今也没什么不适,难道是她昏迷的时候,臆想了。
她道:“云香,我想喝水。”
云香是她第一个府中认识的小丫头,为人热络伶俐,可惜长相略逊,所以迄今只是个外门丫头,是她的同屋。
云香下床,嘴里念叨着“是我傻了,你这会儿肯定又渴又饿,我去给你去厨房看看。”
将水放到床头的桌子上,云香就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喝了几口水,干涩的嗓子才舒服些,她又闭目休息。
三个月前,明明已经死过一次的她突然发现自己活了。睁开就有一个尖酸妇人对她颐指气使,说是她救了她,所以她要感恩图报留下来给她儿子冲喜。
妇人家里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常年卧病在床。她就是莫名其妙的成了这个小儿子的媳妇。也没个仪式,村长来给她了个户籍身契,就算完了。
她这具身子纤细窈窕,肤白貌美,惹得家里两个儿子整日垂涎不已,趁着妇人不在就动手动脚,几次都被妇人发现,然后大骂没出息。
小儿子一去,妇人就把她拖到了城里,想把她给卖了,免得让家里不安宁。
她就是在试图逃跑的时候,惊了别人的马,被带回来的。
惊马之后,她装晕了。京城里敢骑马的,都是权贵,如果她出事,那尖酸刻薄的妇人必会将她高价送出,总比卖到娼妓馆中赚钱。
果然,她赌对了。那妇人直接说她是卖身葬夫的小娘子,她便被妇人死缠烂打之下,被带回来了。
谁知被带回来的当夜她就起了高烧,如今方才醒来。
放眼望去,这屋子陈设虽旧,可是干净阔气,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吧,说不得她前世还认得。
正思索着,云香已经回来了,她将食盒放在桌上,嘟着小嘴,愤愤不平道:“厨房那帮人也太狗仗人势了,不就是觉得妙晴和妙言是大人送的,那两个人一句话,他们竟然就给咱们留了这些。”
食盒里端出来一碟萝卜干,一碟烂白菜,两碗清水一样的粥,还有两个窝窝头。
曾经方姝也是世家小姐,锦衣玉食,可是自从这次重生,直接被那妇人每日给个干巴巴的窝窝头,一碗清水。这萝卜干和白菜,都是从未见过的。
所以看着这些,她也能接受了。宽慰云香道:“没事。明日我们早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