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丽站在路口,看着王花拉着王草的手走进王家破败的小院,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刚走出没几步,就瞧见王大酒包和高小云乐呵呵地往回走。
“呸!”往地上啐了一口之后,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连跟他们见面都嫌脏了自己的眼睛。
走出十几步之后,她看向了学校,那里十分安静,之前冒烟的烟囱,已经不冒烟了。
王树会在那里吗?
天擦黑了,温度又降下来不少,她抬头看了看天,可能又要下雪,双手往袖筒里一抄,她扭身回家……又走了几步之后叹了口气,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因为启蒙老师尚老师的原因,当了老师,她总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对那些孩子有责任,尽量对王家夫妻已经厌恶到了极致,她对三个孩子还是同情的,在内心深处,她希望王树没有偷东西,他只是忍受不了自己的家,躲出来了。
马大丽走到了学校,刚要推门进去,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大晚上的怎么还不回家?”
她一回头,是朱逸群,“你来干嘛?”
“找王树。”
“你确定他在这儿?”
“确不确定也得看看,七块多钱呢,够我买好几斤肉了。”
“他还不一定在这儿呢。”马大丽刚一说完,朱逸群就伸手推开了门,教室的门,本来应该是锁着的。
外面此刻因为有月光,并不算太黑,教室里面黑洞洞的,除了桌椅板凳之外,没有别的东西,马大丽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股肉香,有人在这里做肉吃了。
朱逸群从口袋里拿出火柴点燃了,两人借着火光往里面走,忽然,从里面冲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朱逸群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
“王树。”马大丽认出了王树,他身上穿着一件明显是大人的老羊皮袄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屯子里什么人的,棉裤也明显偏大,脚上穿着一双大人的棉鞋。
身上鼓鼓囊囊有些什么东西,朱逸群伸手一扒拉,解开他的衣裳,他兜在衣服里的吃食撒了一地。
真是他偷的……
马大丽心里觉得一凉。
“老师!老师救救我!”王树挣扎着喊道。
“你让我咋救你啊?”马大丽真是难受,“你偷吃的行!你偷着藏起来吃也对!可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吃啊?还有王花和王草呢啊!”想想王花和王草饿成那样,马大丽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流,“王草不说,王花多照顾你啊!一天天的在家里面做家务,做饭,洗衣服,上山砍柴也是她背沉的你拿轻的,你就这样回报她的?
“我饿!我给她们吃了!她们告诉我爸和我妈咋整?”王树吼道,“谁有吃的不自己吃啊!我饿!”一个刚到发育期的男孩子,每天都在饿,每天都饿醒,连稀得像水一样的苞米面糊糊都吃不饱!“那个朱老二跟我妈搞破鞋!给我妈那么多吃的!他们俩口子吃肉连骨头都不给我们吃!我就要偷!我就要偷!”
“那你为啥偷我的钱?”朱逸群叹了口气,这孩子已经被他爸妈毁了,自私自利又理智气壮的样子,像极了王家两口子。
“谁让你家不锁门的!我只是想偷吃鸡!你有鸡只送给村长家!”王树用袖子抹了抹鼻涕,“你也不是啥好人!我都看着你的记帐本了,你卖山货挣好几十块钱!还说就是替别人收,一分钱不挣!你们老朱家没有一个好人。”
“行啊,你还能看懂我的记帐本呢,没白念书啊。”朱逸群气乐了,“走吧,咱去找个说理的地方吧。”
“求你了!求你了!别把这事儿告诉别人!”王树也知道,自己偷东西的事儿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他就毁了!班里那帮本来就看不起他的同学,只会更看不起他!那些欺负他的人,只会变本加利地欺负他。
“你想要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
“我保证行不行!我保证不把你俩跑这儿来约会的事告诉别人!”王树抬眼瞅着马大丽和朱逸群,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艹,你个小屁孩知道啥是约会啊?”朱逸群一脚把他踢出去了,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才停住,“你比你爹胆大啊!你爹都不敢威胁我,你敢?”王德发知道当年朱逸群没当兵的时候有多厉害,王树不知道啊?当时他还穿开裆裤呢。
“啥是威胁啊?”这孩子真是长歪了,他偷偷跟着高小云看她跟朱逸贵约会,对男女之间的事儿多了些“经验”看见一男一女在暗处,就往别处想了,走投无路之下,就想着拿这件事来交换。
“朱逸群。”马大丽脸都吓白了,凭着王家在靠山屯臭大街的名声,王树说出来的胡话是不会有几个人相信,可就算有一个人信了传扬出去她也受不了啊。
“你先回家,王树交给我了。”朱逸群啥话没说瞅着王树冷笑,“行啊!放着你不管长你年,你比你老子强。”
马大丽瞧着朱逸群对着王树发怒的样子,怎么觉得朱逸群要杀人呢?“你……你……别……”
“回去!”他转身怒喝道。
马大丽看了眼王树又看了眼朱逸群,“杀人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