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镜凌穿着单薄的衬衫,衬衫和落下的雪都洁白,但少年露出的手腕和脚踝,颜色看起来更加白皙漂亮,纤长卷翘的眼睫沾上了雪,微微有些湿润。
他就那样乖乖地立在原地。
在将至暗夜的树林里透过微弱的光线,让看上去本来就有些生人勿近的他,仿佛被一层透明的隔离与外人隔绝开来了。
任厉的双眸紧盯着他,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裴镜凌听到了他那沉稳的脚步声,感受到了那让自己无处躲避的眼神,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他就安静地站着,看着任厉,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任厉在距离裴镜凌只剩几步距离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谁?”
这已经是裴镜凌第三次看着任厉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了,微微有点愣神。
不过随即又将漆黑的眼瞳轻轻弯起,露出一丝笑意,声音清冽地说道:“我叫裴镜凌。”
他的眼睛清澈漂亮,此时弯起来,露出微笑,那份美让任厉心脏的跳动变得更加剧烈起来。
任厉不太满意他的回答,淡声道:“具体一点。”
“裴回的裴,镜子的镜,凌厉的凌。”
任厉这才点了点头,面上依旧保持冷酷,微微低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他保持平行:“你是人么?”
问的真直接,裴镜凌轻笑着问道:“你觉得呢?”
他当然不会觉得任厉这是想夸自己是“谪仙”、“精灵”的意思,根据现在的天气温度和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到这么泰然自若地站在雪地里。
任厉没回答,上身微微前倾,稍微拉近了他和裴镜凌之间的距离,微眯双眸,随性地问道:“那会害人么?”
裴镜凌眉尾微扬。
荒芜的冬野,雪水覆盖大片枯木,洁白侵蚀着黑暗,腐朽的气味中掺杂着雪的清新。
任厉还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冷香,干净清冽如冰,萦绕在鼻尖,好闻又舒适的感觉。
裴镜凌感受到了他视线里越发热烫的温度,低笑了两声。
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撇过任厉的衣领边,指腹轻轻擦过脖颈,带着一股酥.麻又柔绵的痒意。
那双对视着任厉的清冷桃花眼,重新浮沉起靡丽的光彩,清冷的声线带上了几分喑哑:“如果我说‘会’呢。”
任厉因为裴镜凌的动作微怔,然后眸子越发幽沉。
这人的手指像是冷玉一般冰冷沁润地划着自己的脖颈,但他浑身的清冷禁欲感似乎开始在褪去。
“我会害你的话……”裴镜仰起脸,让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之间,吐气如兰,暧昧地低语道:“这会妨碍到你对我的渴望吗?”
他的话音刚落,任厉就一把卡住了他的下巴,大拇指狠狠地按在了裴镜凌因为低温有些苍白的唇上。
本以为他是黑暗的万壑千山里那一抹清辉雪光,原来其实是将夜之时在漫天雪地里绽开的娆艳红玫瑰么?
毫不留情,蛮横地用粗粝的指腹摩擦着他的唇瓣,让它开始逐渐显出饱满诱人的殷红血色来。
果然红色更加好看。
任厉冷峻的脸色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只是低沉着声音反问道:“你觉得呢?”
两人只隔毫厘距离,滚烫与微凉的气息纠缠在了一起,混合着烟草和冷香的味道,神秘又张扬。
痛阈值降低了一半的疼痛让裴镜凌轻声呜咽了一声,眼尾很快就晕上了一点绯红。
任厉身上的气势比之前收敛起来的时候强势凛冽多了,裴镜凌眸光闪烁。
要是保留了他阴暗的那一面……
这个时候的厉哥哥,可不会讲究那么多条条框框的东西……随心所欲的要命。
夜晚任务里有“杀鬼怪”这一项,说明这里绝对不安全,还是不能撩的太过火了,他现在很可能不会忍……
裴镜凌扯掉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恢复了清冷:“我开玩笑的。任厉,我是你的半身。”
任厉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顿了顿,也往后退了几步。
找了棵树斜靠着,从大衣里摸出烟叼在嘴里,表情淡漠地挑开打火机,火苗的金色光线映入他漆黑如深渊的瞳眸里。
裴镜凌看任厉这么熟练的抽烟动作,有些无奈,好不容易让他戒了烟,现在又开始了。
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弥漫在两个人之间,任厉淡声道:“什么是半身?”
裴镜凌也被限制了,不能说出和游戏直接相关的词句:“这个有点难解释,类似于我和你是一组的队友关系,我是来帮你的。”
“这里不是正常世界,有鬼怪这种超出了自然力的东西,你们晚上要小心。”裴镜凌说道,“这里非常不安全,你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任厉淡淡地说道:“哦,难怪这里的磁场不正常。”
他比那些人有更多的野外经验,都是他在带路,来到这里以后,指南针胡乱转动,树的年轮方向很乱。
手机没有信号,就连卫星电话都连不上。
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会鬼使神差地在背包里塞上了一堆符纸和一把桃木剑。
裴镜凌对这个事情不算是很意外:“你们要想出去,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的。”
任厉指尖的火光明灭闪动,他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他们也有半身么?”
裴镜凌:“嗯,不过你应该看不见他们的半身吧?”
“是么,只有我能看见你?”
裴镜凌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就好像白天的时候,自己也只能看见他一样。
任厉慵懒地吐了一口烟雾,深邃的眼神看着他:“那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半身?”
裴镜凌还没说出下一句话,一声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厉哥,你在where?”方萧的声音传来,“吃的已经弄好了。”
“知道了。”任厉应了一声,却毫无动作,等着裴镜凌回答问题。
裴镜凌也问过任厉这个问题,他这次直接将任厉的原话抛回来:“这是一个互相选择的过程。”
任厉的情绪终于有了明显的波动,眉尾轻挑,隔着腾升的薄雾,朝裴镜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他站直身体,朝裴镜凌走过来,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随性地搭在了他的肩上:“走吧。”
任厉的身形高大,搭着身高变矮了的裴镜凌,感觉像是把他完全拢进了自己的怀里。
裴镜凌眨了眨眼,他感觉到了任厉的心情很不错,乖顺地跟着他走到了营地。
其他人已经到齐了,八个人都在对关于“半身”问题进行激烈的讨论着。
跟裴镜凌猜测的不一样,任厉的眼中也是八个人。
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那其他人是不是也能看见这人了?
“厉哥,你来了!”方萧赶紧站起来,果然看见他搂着裴镜凌,“这是你的那个什么……‘半身’吗?”
江若海在后面冷嗤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讽方萧对任厉的“恭敬”,还是在不屑那什么狗屁半身言论。
任厉锋利的视线扫过那些人,沉声“嗯”了一声,松开裴镜凌,然后一起围着火堆坐了下来。
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半截烟插进了雪地里。
任厉的气场太强,他沉默着不说话,大家也都莫名其妙地停下了讨论。
气氛一时很尴尬。
方萧和那个高中小女生——张枫仪的性格是里面最活跃的,连忙站起来给大家分东西。
江若海看着他俩还把食物分给了那些什么所谓的“半身”,脸拉的更长了,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原来鬼也需要吃东西的吗?”
赵明杰伸出去要拿食物的手被尬在原地,脸色不自觉涨红地小声说道:“……我们其实也不能算是鬼。”
江若海扶了扶眼镜,哼了一声:“快别了吧,大雪天的穿这么点还活着,能是正常人吗?”
说着还乜了一眼敞着大衣的任厉。
方萧的半身是个女生,跟方萧乐天派的性格相反,脾气有点火爆:“死男人,老娘忍你很久了。从刚才起,你他妈一直叭叭个不停,就跟个专门伺候主子吃鱼的下等太监似的,你专门给人挑刺的吧!”
裴镜凌知道她的,毕竟他们五个人都是学校的“名人”。
郑雪,一点都不小鸟依人、也一点都学不会温柔、体力比很多男生都厉害的女汉子,长相也不算是很好看,被大家称作“男人婆”,以对女生的刻板印象来攻击她的“特立独行”。
这么看起来,她算是“本色出演”白日的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