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车与他们平日所乘的马车不同,车厢小,又无任何软垫,荣哲被绑得结结实实,随着马车的颠簸东撞一下,西撞一下,撞得他胃里翻搅,几乎要吐出来。
可他的嘴被堵着,要是被秽物给呛死,是把祖宗的脸给丢大了。
想到这,荣哲懊悔万分。
他是半个时辰前被抓的,那时他随着那几个地痞流氓在早市里闲逛,几人越走越偏,不一会他便被带到了个人烟罕至的死巷里。
那时他还挺兴奋,想着一会就让他们抢下钱囊,再等着让同光来救他。
谁知那几人竟是朝他一哄而上,拿绳子要来捆他!
他自恃武功不弱,足以自保,可几下来回,他才发现那些人不是什么街边混水摸鱼的小流氓,也是真真实实练过武功的练家子。
他寡不敌众,最后被人点了穴,结结实实地绑好扔上车。
马车一路颠簸上山,就在荣哲难受至极,就要忍不住吐出来时,马车终于停下。
一个面生大汉将他拉下车,他就见自己身处一个山寨中,那山寨是以茅草屋盖成,几间茅草屋组成一个聚落,十分简陋。
数十个山贼或立或坐,有的在磨刀,有的在练武,见荣哲被用绳子扯着过来时,便抬眼看他。
“可抓到个好货。”
“这人傻着呢,一点工夫也没费便抓到了。”
荣哲被推入一间茅草屋前,他踉跄跌在地上,接着又有一人走来。那人正是与他喝酒的酒客之一,那人蹲在他面前朝他咧嘴一笑,接着解开系在他嘴上的布条,又给他解出一只手来。
这伙人是这处的山贼,昨日见这群外地人打扮得雍容华贵,便已锁定目标。
他们见江小满看来年纪最小,又最受宠,原先想朝江小满下手;然而江小满被荣廷保护得好好的,他们见机会不大,便将目标转向了看起来也挺傻的荣哲。
“帮个忙,写点字。”那人将纸笔推到他面前,“哥几个再找你哥讨钱去。”
荣哲不语,只觉荒谬。
那人又道:“有钱人家的少爷,借点钱花花又如何?”
荣哲抬头,问道:“不借又如何?”
那人道:“那看你是觉得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了。”
荣哲一笑,说道:“这问题你该问你自己,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还不晓得自己干了什么事。”
那人也是大笑:“怎么?以为老子怕你?不拿钱来,老子让你知道怕!”
那人还要荣哲写,但荣哲又怎么肯写?那人见荣哲不服,踹了荣哲一脚,荣哲只一声不吭地挨揍。
“行,不写就不写,怕你不成!”那人扯下荣哲腰间的玉佩,将荣哲关在茅屋里,转身走了。
荣哲出门时还是早上,被抓到山寨里来时已是中午。
他被捆得牢牢地躺在地上,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姜可早上朝同光说的故事,什么公主被土匪掳去……姜可那乌鸦嘴,竟然一语成谶!
不是说好要跟着他吗?人呢?
荣哲气得牙痒,他倒是不太担心被杀,就是觉得丢脸。他皇兄虽不是多喜欢他,但不会任由他随随便便被几个山贼杀了,绝对会出手救他。
只是他这样子要是被小同光看见还得了?小同光肯定要嫌他蠢。
那人出去前又将布塞回他嘴里,他想叹气也叹不了,只能躺在地上看着由草屋缝隙里透出的阳光发愣。
阳光……不知不觉他回想起第一次发现同光的那日。
时隔多年,那日的记忆早已不甚清晰,可他如何也忘不了那张从黑暗中探出来的小脸。
脸上脏脏的,表情怯怯的,又小又乖,像只小狗崽,只想让人抱在怀里亲一亲。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小同光已是个翩翩少年,性格虽还是乖巧,可穿着一身侍卫的黑衣时无比帅气……
正想着,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惨叫。
惨叫未止,又是一声惨叫起。
一时间山寨里全是声响,有人高声不知说着什么,一个匆匆跑过茅屋的人说着“只有一人”,接着又是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四起,间杂着无数惨叫。
荣哲躺在地上,一颗心随着那一声声的惨叫一揪一揪的,就怕听到熟悉的声音。
但惨叫声却是飞快减少,一开始一声接过一声,接着便是隔了一阵才有一声,最后是停了片刻,然后又一惨叫声响起,随即戛然而止。
阳光从茅屋的缝隙间射来,那光线落地的位置还没有半分改变,外头已是寂然一片。
忽地阳光消失,有人挡住了门外的阳光。
下一刻,门被一脚踹开。
门口,同光背对着阳光。他一身黑衣,向来白净的脸上满是血污,手中长剑的剑尖上,一滴鲜血将落未落。
他满脸杀气,犹如罗刹,直到看见荣哲的那一瞬间,他表情一变,露出惊恐的神色。
长剑落地,同光朝荣哲扑去。
“哥!”
同光手忙脚乱地要解荣哲身上的绳子,那持剑时无比稳固的手此时却是不停发抖,好一会才解开那些绳子。
“有没有受伤?”同光快哭了,胡乱检查荣哲是否哪里伤着。
“你别急……”荣哲见同光这样子,又是尴尬,又是心疼,“没事没事,你不要紧张……”
“你的腿!”同光检查荣哲的腿,赫然见到一个清晰的淤青。
那是你昨晚踢的……荣哲差点脱口而出,但见他的宝贝小同光的眼泪已经出来了,一句话又吞了回去。
同光颤着手去摸荣哲腿上的伤,他见荣哲头发凌乱,一身衣服上尽是尘泥,心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唯眼泪不停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