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潋心突然醒来,亦或是从一开始就假意昏迷,一番表演毫无痕迹,技巧娴熟,连阙清云都被诓骗了去。
东冥乐眼中笑意不减,见那师徒四目相对,竟轻笑出声:“既然潋心妹妹醒了,乐便不多打扰,祝二位相处愉快,告辞!”
言罢身子?往后,翻过画舫围栏倒向湖面,几?个起落便隐于夜色之中。
阙清云斜眸觑一眼她的背影,心里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猜到东冥乐会?来,同时,东冥乐也料到与她正面交锋胜算不足,故而略施小计,摆了她一道。
那小二盛给玉潋心的酒水中,所给药量不足以生效,但却能叫玉潋心觉察。
因此,以玉潋心之聪慧,干脆顺水推舟,看看她的师尊和这东冥乐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这下好了,阙清云聪明反被聪明误,东冥乐鞋底抹油跑得飞快,留下这一地烂摊子?,稍一细想,便觉头皮发麻。
“潋心……”她张了张嘴,语气颇为无奈,“……你且听为师解释。”
“嗯?师尊要向弟子?解释什么?”玉潋心挑着?一侧眉毛,笑容格外灿烂,像盛开在四月的桃花,朵朵明艳,“解释您为了和东冥乐单独见面,竟任由弟子?饮下掺了迷药的酒水么?”
阙清云一个头两个大,事实胜于雄辩,她现在怎么说都不合适,便是跳进这湘水之中,也洗不清了。
玉潋心脸上笑容愈是璀璨,阙清云愈觉自己脚下是方泥潭。
“是为师错了,为师不该如此。”
比起寻找合理?的借口搪塞,或许直面对方的愤怒才是最合理?,也是唯一解决问题的途经。
这般坦诚地道歉倒是出乎玉潋心的意料,她还以为,阙清云今日能讲出什么大道理?来修饰她的错处,掩饰其内心的慌乱。
毕竟,如果不是她中途醒来,待东冥乐走了,阙清云随便找个理?由糊弄她一下,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往后她也绝难想起,再以此为由借机刁难。
阙清云以往在这方面的劣迹可是不少。
她在意的,是阙清云的态度,是对方愿不愿意坦诚地放下骄傲,是不是以心高便端着?架着。
错了就是错了,不过是事发?突然权宜之计,她并非那么小气,斤斤计较的人,可若这么一件小事,阙清云也不愿承认错误,以其位尊而避重就轻,才真伤人心。
好在阙清云不仅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而且微低着?头,态度诚恳。
在其看不见的角度,玉潋心嘴角翘得更高,不过很快那高扬的唇角便放了下来。
她执起手?边玉箸,探手轻刮阙清云的鼻梁:“今日玩得尽兴,这笔账记下了,待会?儿回去弟子?自会向师尊讨还。”
瞧这态度,当是不介怀了,但晚些时候,也不得不叫她使使性子,逞逞能。
阙清云抬眸,与玉潋心对视。
后者不避不让,挑着?眉看回来。
阙清云遂微微一笑,应道:“依你便是。”
·
“为何留手??”
水面上飘来一道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像笼罩在一团乌压压的黑布里。
东冥乐一袭青衣,盘膝坐于画舫船头。
四周没有掌灯,只其身侧一盏微弱的烛火,将?朦胧的身影映照在帷幔之上。
一黑影飘摇而来,隐于暗处,并不现其真身。
“护法何出此言?”东冥乐轻轻拨了拨古琴,语气平静。
昨日断掉的那一根弦并未修补,露出空缺,其下一道浅浅的血印似昭示着?她昨日的心境。
话音落下,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护法”毫不客气地责难道:“湘山望月亭中,玉潋心竟能破你分识,今日,你与她二人见面,情报竟被人掉包!”
“若只一次倒也罢了,尚能称巧合敷衍过去,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办事不利,可不像你以往行事之风!难不成……”厉斥之声骤然拔高,“你对那玄月心的转世,还有私情么?!”
无形的气浪卷过画舫,将?东冥乐身侧的烛火吹灭了,波澜扩散,水面下的鱼儿受惊,扑腾着奔逃开去。
然而,座上之人面不改色,东冥乐轻拨琴弦,锃锃之声萦环于耳,待其气息平复,她方盈盈然一笑,高深莫测地扬了扬嘴角。
“护法大人此言差矣。”
黑暗中隐有拂袖之声,显出其内心躁怒,但东冥乐仍不紧不慢,拖了好一阵,才又说道:“且不说,东冥氏虽与天玄宗不睦,但那已是前尘旧历,万载已过,纵使今日寻到圣主转世,又如何?”
“东冥氏此次出山,行动计划中,可不包括擒拿玉潋心这一项,只要与大计无关,乐与之如何周旋,不过是乐是私事,与东冥氏何干?”
“再者,据乐所知,今日负责追踪线人的探子可是出自护法本家,情报被人掉包,护法大人可也脱不了干系!”
“你!”暗处黑衣人震怒,“血口喷人!”
“线人已死,真相如何,再难查证,是不是乐血口喷人,得家主说了才作数。若真是乐行事出了纰漏,自当负荆请罪,回宗室领罚,用不着?护法大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