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逼仄的房间里,绵延着轻轻浅浅的呼吸。
床头悬挂的画卷无风自动,画中女子气质清冷,高高在上,有如降世谪仙。
女人妆容娇艳,床帷缝隙间,可见羊脂白玉般细腻脸颊泛着淡淡晕红,额角蒙着若隐若现的薄汗。
雾霭弥散的眼瞳半睁半闭,眸心水润而朦胧,泛起层层涟漪。
神识在迷惘的黑暗中不断下沉,陷入沉迷虚妄的幻梦之中。
梦中的场景不断收束,挤压她肺腑中残留的空气,逼迫她像涸泽的鱼扬起脖颈。
珠圆玉润的脚趾粒粒蜷起,纤长的指节情不自禁地将薄毯抓紧。
被单上拉扯出细密清晰的褶皱。
双膝没入缠绵的红绸,脐下魔纹变得滚烫,隐泛红光。
女人双眼半闭,侧身蜷于榻间,埋进柔软干净的被褥,几近无声地呢喃:“师尊……”
直至意识苏醒,美梦破碎支离。
她将手掌中刻字的玉佩贴近眉心,感受玉面的温凉,闭目调息。
有只看不见的手从她心底挖去一块,漫长无尽的空虚像几千只蚂蚁嗫咬心脾,抽走了一身力气,将心口滞留的短暂欢悦一丝丝挤压消磨,吞噬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疲惫而沉重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紧绷的心弦缓缓放松。
她轻揽松散的衣襟,睁开雾蒙蒙的双眼。
床头画卷摇曳,执剑而立的女人依然风姿绰约,清冷的眉目从始至终无波无澜。
女人凝视画上之人许久,终叹了口气,侧头轻吻手中玉佩,神态痴醉。
薄唇松开,齿痕泛白。
“还请师尊恕罪。”
眼角淌下一滴清泪,滴落于白璧无瑕的手背,破碎开来,溅起无声的水花。
那日听澜宗山门前一别,已过去十数日夜。
直至今日,午夜梦回,每到情迷之时,玉潋心仍不可遏制地回想起临别前那一吻,勾心蚀骨,黯然销魂。
她自幼无亲无故,听说是师尊阙清云于尘世间历练之时捡回宗门的弃婴,一直将她养在身边。
她襁褓时生了一场大病,身子骨薄,时常体虚乏力,练不了武,阙清云便只教她纳气,借以强身健体,未传任何武功。
玉潋心幼时并未觉得不妥,直到那日她被同门师叔假传消息骗去宗门药室。
药室内等待她的人并非阙清云,而是另一位师门长辈。
此人对她言语轻薄,欲动手动脚,争执之间,她从对方口中听到:
“尔乃天生蓄灵之体,又生得一副狐媚之相,千载难得一见,老夫已眼馋多年,可那阙清云竟想将这美味诱人的炉鼎独自享用,双阴合修悖逆天伦,哪有阴阳相合滋味玄妙,阙清云暴殄天物!气煞老夫!”
玉潋心惧怕之极,奋力闪躲挣扎,可她空有一身灵气,不懂任何武功,跑得再快也敌不过宗门长老一纸定身灵符。
那老怪物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白玉瓶,内纳淫.邪垢物,道是助兴之用,一掌将其拍入玉潋心下腹丹田之中。
淫.物侵体,啃噬血肉,须臾间便在她小腹脐下的位置长出古怪的魔纹来。
这魔纹滚烫,化成一股心火涌遍全身,阴差阳错与她体质相融,丹田内灵气外溢,竟破除了定身灵符,给予她短暂脱身之机。
阙清云便是这时赶来相救。
盛怒之下,阙清云将同门长老一剑斩首,带玉潋心回到云仙居,施法镇压她体内魔毒。
“此毒物至阴至烈,不断侵蚀潋心血肉之躯,根深蒂固,已无法拔除。”阙清云掩面痛悔,“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是为师作孽,方得恶报,吾徒潋心何辜?”
遂布下换血大阵,逆阴阳,违命数,以血换血,改天易命,硬是将那噬魂侵体的魔毒转嫁到她自己身上。
此阵动静非小,云仙居上空魔云缭绕,血煞之气蒸腾不休。
宗内同门得知长老暴毙的噩耗,又惊觉云仙居变故,纷纷赶来。
为施展术法,师徒二人皆去了半条性命。
看出阙清云伤重,又有淫.毒在身,数位同门心思各异。
阙清云生得天姿玉颜,自幼天赋异禀,乃千年不遇的奇才,年仅三十余岁,已臻至元婴大圆满,是为听澜宗内年轻一代翘楚,自是高岭之花绽放危崖,众多同门趋之若鹜。
然而她性情至清至冷,从不对人假以辞色,为断绝追求者的心思,阙清云曾扬言说,欲成其道侣者,需同时满足两个要求,其一年岁比她小,其二修为比她高。
别说听澜宗无人达到这两个条件,便是玉州境内大小十数宗派世家合起来,也找不出一个符合要求的人。
几位听闻变故赶来的同门彼此对视一眼,神态隐晦而贪婪。
他们竟不约而同达成共识:机会难得,与其白白放过,不如一亲芳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