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刀刃,鲜血洒落在小巷肮脏泥泞的?地面,火红的?颜色混在地上的?污浊,变得?黯淡。
“白辞——!”有人在喊,破了音。
而当事人忍着钻心的?疼痛,慢慢低下头,看?着刀刃的?角度,判断出结果——这一刀,刺中的?是胸口,离心脏还远。
从捅穿他的?那一刀手段来看,干净利落,绝不至于失手。
看?来,刺杀他的?人,大概率不希望他一击毙命。
疼痛像是永不过?去的黑暗,眼睛里蒙上灰黑的?重影,白辞额上冷汗涔涔,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握住胸口的刀刃。
决不能让人把刀猛然抽出去,否则造成大出血,饶是自己是身体素质优于常人的咒术师,也很难活命。
从来,白辞的?意志与行为都是一体。可这一刻,他的?整只手都在颤抖,眼睛里全是重影,捉住那白亮的?刀刃,竟花了十几秒。
有人蹲在他面前,急急喊着他的?名字:“白辞,白辞,你没事吧?”
失血令大脑供血不足,白辞缓缓地眨了下睫毛,看?不清人影,本能地喊道:“悟?”
那人沉默了一下,否认道:“不是。我是……”
“苍介。”背后,有女声叫那人的?名字,“杀了他。”
“家主!”月泉苍介骤然喊道,声音充满了不满。然后又担忧地去看?白辞。
白辞脸色惨白,动作迟缓,连眨眼都很费劲,情况很是不妙。
“他,他情况很不好……我们送白辞去医院!”月泉苍介伸长脖子?,朝白辞身后立着的?女人提议道。
女人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你忘了,我们是来杀木下白辞。”女人冷酷地提醒道。
她穿着华贵的?红色和服,脚踩木屐,缓步走了过?来。木屐一声声,敲出跫音。一声一声响着,敲在月泉苍介的?心上。
他脸色渐渐发白。
而月泉雅姬俯身,一把握住插在白辞背脊上的?刀柄。岂料,白辞一个翻身,整个身体侧翻滚到一旁,跟被束缚倒地的松原子?规滚到一处。
趁着脚没有被绑住,松原子?规抬脚就给了白辞一脚,正好踹到他腰上。
“唔!”白辞难受得呻---吟了一下。整个人从侧躺的?姿势,一下趴在地上。下颔磕在地上,擦破了皮。
冷汗顺着额头滴落在地上,而他还要强撑着身体,避免自己胸口的刀刃碰到地面。
“松原子?规,你居然对自己曾经的?朋友落井下石!”月泉苍介斥责道。
痛苦之中,白辞蹙了眉。他不明白,月泉苍介怎么能始终不合时宜。松原子?规作?为诅咒师,又输给自己,此时等到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当然要行动起来。
撩起眼皮看了看?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却毫无怨恨表情的?白辞,松原子?规冷冷一笑?:“月泉苍介,难道你真的?以为他在乎这些?非要我说实话吗,他除了五条悟,谁都不在乎。”
月泉雅姬缓步走过?来,向躺地上被绑着的?松原子?规微微一颔首,道:“你辛苦了。”
松原子?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个结果他没有很意外。月泉雅姬心机之深,又怎么可能只让他来拖住白辞,而没有后招。
只是没想到,她会比自己,还想要白辞死。
“苍介。”月泉雅姬垂眸看着无措的月泉苍介,“连松原这个诅咒师,都比你看?得?清。”
她语气很平静,没有责备的?意思。月泉苍介却仿佛硬生生挨了一巴掌,彻底错愕。
良久,他缓缓起身,缓缓看?着立着的?红衣女人,缓缓开口道:“是你说我来这里,你就不杀白辞的?,姑妈……”
言语之中,充满着孩童般深深的不解,以及被欺骗的?迷茫。
月泉雅姬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来:“天真。”
“作?为月泉家下任家主,你要狠得?下心。”小巷口,有风吹来,吹拂着女人的?和服。此时此刻,她像是只艳丽剧毒的?红蝶。
“从小,月泉家供你吃穿无忧,让你学咒术,为你铺前程。你整个人,都是月泉家塑造的?。又有什么资格,来反对家族呢?”
字字锥心。
月泉苍介身子慢慢僵住。
白辞血流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出着气。松原子?规看?着他眼睛要闭不闭,终于还是不忍心,又蹬了他一脚。疼痛让濒临失血休克的?白辞又睁大了眼。
“杀了木下白辞,证明你有资格成为月泉家的家主。”月泉雅姬说说着,示意身后跟随的仆从递上刀。她把刀从刀鞘里抽出来,丢在月泉苍介脚下。
“哐啷”一声,刀刃碰撞地面。
“月泉家与木下家的恩怨,就此了断。”她忽然道。
尚未觉得?她这话里有话,月泉苍介僵硬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把刀,然后将咒力附在刀刃上。他走到白辞面前,看?着瘫倒在地上,胳膊支着,强撑着避免刀刃触碰地面的少?年,嘴唇颤抖着。
然后,闭上眼。眼泪,从合着的?眼皮里滚落下来。
“白辞我……是由月泉家塑造的?一个人,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他哑着声音,反反复复地说道。
白辞眼睛半闭不闭,已经是休克边缘,仅仅凭着意志没有昏死过去。他嘴唇翕动了下,只有同样躺着的?松原子?规看?到他在说什么。
——悟。
松原子?规惨淡一笑?,连他都不能说白辞不懂感?情了。反而,白辞临死还惦念着自己的?恋人,过?于纯粹了。
曾经,自己妹妹也是如此。
据说,她在死的?时候,喊了很久的?父母,还有自己。松原子?规相信是真的?,因为少女说过?——
“虽然最爱的是父母啦。但最喜欢的,果然还是哥哥。”
妹妹希望死了,他的?人生就此陷入永夜。他来这里,无非求个了结。
失血令白辞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他缓缓眨了下眼睛,用尽全力吐出那个字:“悟。”
这一个字,是一朵花。
这一个字,是一束光,照亮了濒死少年的眼睛。
他露出了一个,恍惚的?微笑。
只有松原子?规看?到他的?笑?容,他忽然被震撼。希望她,希望她……最后是不是也是喊着哥哥就此死去?
然后,松原子?规想到更遥远的?事。
打开咒术高专的?班级门,有个白衣少?年沐着日光,坐在窗边看窗外。他上前去打招呼,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少?年没有回头。是另一个黑发少?年扑了过?来,揽住他的?肩膀,朝着看?窗外的?少?年努努嘴道:“他可能有自闭症,我们体谅一下。”
“你说谁?”少?年回头。
“哈,你肯理我们了?”黑发少?年笑着问道。
“啊这……”白衣少?年一时间露出困窘而不知所措的表情。
自己也跟着噗嗤一笑?。
这原本是他与木下白辞、藤原山辉的?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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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万般不舍,刀刃还是砍了下来。
松原子?规挣扎着猛然蹦起来,重重落在白辞身上。临近昏迷的白辞疼得喊了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而那一刀,重重地落在松原子?规身上。刀刃加身,血溅三尺。
整个身体都被拦腰切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