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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相见(1 / 2)


等到西院的时候,宋晚玉差点就把小刀什么的给忘了。

霍璋正坐着四轮椅,靠窗往外望着,不知在看什么。见着宋晚玉来了,他抬了抬眉梢,仿佛有些惊讶,唇角却微微的弯了弯,隐约是在笑。

宋晚玉也不知他讶异什么,笑什么,只是被他这般看着,不觉便也紧张起来,握着小刀的手心微微有些汗湿,适才路上想好的说辞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好在,经了这么多日子,霍璋如今大概也十分了解宋晚玉的拙嘴笨腮,见她入门来便主动开口问道:“你是来给我送刀的?”

宋晚玉怔了一下,然后点头,又看他一眼,试探着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这个?”顿了顿,又问,“是有什么用吗?”

霍璋的态度仍旧是十分坦然,说起话来也是沉静如旧:“整日里坐着也是无趣,我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哪怕是打发时间也好。”

宋晚玉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有什么事是需要刀具的。所以,她有些迟疑,犹豫着追问道:“比如说?”

霍璋并未立时应声,而是微微侧过头,凝目看着宋晚玉。

宋晚玉并不是个会掩饰的人,或者说当她面对霍璋时总有一种不加掩饰的笨拙与认真,她的犹疑、担忧、小心并且关切都写在脸上。

霍璋一眼就能看出来。大概也是看得太清楚了,以至于他总是无法忽略或是当做看不见。

所以,霍璋顿了顿,还是开口解释道:“我手上的经脉才接好没多久,现下拿东西并不是很稳。所以,我便想着先拿小刀做些雕刻,就当是练一练手。”

“这样啊。”宋晚玉很轻易的就相信了霍璋的话,主动将那柄才拿到手的小刀递了过去,又道,“要做雕刻的话,这刀怕是不大好用。要不我叫人给你准备些工具吧?还有木料,是不是也要准备?”

宋晚玉越说越觉得要准备的东西还有许多。

霍璋听着听着,不觉摇头,开口拦下了兴致冲冲的宋晚玉:“不必了!只是练练手罢了,不必这般大张旗鼓。”

宋晚玉便又转头去看他,眨巴了下眼睛。

霍璋慢慢的将那柄小刀收了起来,见她这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的弯了弯唇角,便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先上药吧?”

也对!今日还没来得及上药按摩呢!

“也好!”宋晚玉立时颔首,干脆应下,正要去打热水来给霍璋热敷,这才慢半拍的想起了自己从孙太医处要来的膏药,连忙从自己袖中中取了出来,递过去,“先前那盒治外伤的膏药看着就是乌漆漆的,抹上去后擦洗也不方便,这回改成淡色的了。这样,用起来也方便些,你看看”

霍璋微微颔首,伸手接了那盒药却没有细看,只随手摆到了一边。

宋晚玉见了,就觉得霍璋这态度很不端正!

事实上,宋晚玉也能看出来:上药这事,霍璋更偏向于自己动手。若非经脉处上药还要佐以按摩,只怕霍璋也是要自己来的。这倒也没什么,虽然宋晚玉是很想给霍璋帮忙,可若是霍璋不愿意,她当然也不会强迫对方接受自己的帮忙。

可问题是:霍璋他自己上药时就很不上心——孙太医原本准备的那两盒膏药,用于经脉接连的那盒膏药都已用了大半;而另一盒用于旧伤祛疤的膏药却还有大半,由此也能看出霍璋自己上药时有多么的敷衍了事。

宋晚玉越想越觉得不放心,伸手将那盒被霍璋放到一边的膏药又拿了起来,认真与霍璋说道:“毕竟是太医新调制出来的膏药。也不知好不好,不如先试一试药效,再做考虑?”

霍璋顿了顿,转目去看宋晚玉。

宋晚玉大着胆子,很难得的睁大眼睛,也看了回去。

霍璋忍俊不禁,露出极淡的笑容,便道:“好吧。”

宋晚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松口了,忍不住的眨了眨眼睛。

霍璋便又重复了一遍:“好。”

宋晚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打开药盒,真要伸手沾药,忽然想起还没净手,连忙又放了下来,道:“我先去净手,顺便端盆热水来给你热敷。”说罢,不待霍璋应声,她便匆匆的跑了出去。

霍璋看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收回了目光。

他脸上神色很淡,沉静的就像是深夜里映照月光的湖泊,幽深静谧。而他握着扶手的手微微收拢,只一瞬,很快便又松开了。

大约是一刻钟后,宋晚玉便端着热水回来了。

她先将盛着热水的金盆放在一边,拉了霍璋的手浸入水中泡着,然后才又将适才放下的药盒拿了起来,指尖沾了沾半透明的膏药,往霍璋脸上的长疤抹去。

大约是因为膏药是半透明的,抹在疤痕上时,不仅没遮住疤痕,反倒能够更直观的看见这道略显狰狞的疤痕。

宋晚玉的指尖碰着疤痕,指腹碰触着那凹凸不平的皮肤,忍不住顿了顿——哪怕是看过这么多次,甚至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触碰,可是每一次的触碰仍旧如第一次那般,给她一种难以形容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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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是有人也拿鞭子在她脸上抽了一下,令她既难受又疼痛,难受到极点的时候,再见不得鞭子,甚至还将天子这些年送她的马鞭、九节鞭等都给丢了出去,再不想看

霍璋并未去看宋晚玉,但他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目光的停顿,以及柔如软玉的指腹在他脸上那处伤疤上缓缓摩挲。

霍璋很清楚自己脸上的疤痕有多深多难看,甚至还吓哭过不懂事的小女孩。

他也十分明白:哪怕日日涂抹膏药,这么深的疤痕也是很难彻底祛除的。所以,他在这件事上一向不怎么上心。

可是,宋晚玉此时就站在他面前,很认真、很认真的给他上药。

她的触碰非常小心,仿佛是触碰着什么易碎的东西一般,小心翼翼的。

以至于,霍璋难得的想起了一些旧事。

他少时便随霍父去军中历练,留在洛阳的时间并不多,又因交游广阔,留给洛阳家人的时间就更少了,很少有机会能陪在霍母身边。

事实上,霍父也不喜欢让他与霍母太亲近,他希望自己的独子能承继他的事业,做君王手中最锋利的刀剑,以身为刀刃,护卫家国与百姓。而刀剑是不需要有太多柔软、太多感情的,需要的是一百遍一千遍的打磨。

霍父并不愿意让独子养在妇人膝下,养出些不好的习性,等霍璋三岁时便将他带出正院,带他去军中见识与历练。

所以,霍璋与霍母的感情其实并不十分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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