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衍春随意为自己倒了一钟新茶,一面慢慢啜着,一面仔细看着窗外，道：“仔细着那些兰花，南方的品种娇贵,莫冻坏了。”
霜儿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句：“唉！”
那头春喜低眉顺眼地带着两个小宫女捧着新衣进来,群青展开看了看,一面捧与衍春，一面道：“明日便是除夕了，娘娘也该操心操心衣裳首饰了。”
“这些事情自然有你打理的，我哪里需要操心的。”衍春笑着放下手中的甜白瓷兰花纹茶钟,扫了那些衣裳一眼，随口问道：“那一对赤金镂空的红宝石辫坠儿给婉儿送去了？”
婉儿便是和亲王府嫡出的格格，也就是未来的和硕和婉公主。
季雪应了一声，道：“给婉公主送去了,公主见了便撒不开手了,可见是极喜欢的。”
“喜欢便好，小小年年便离了阿玛额娘,我若不能照顾好她,又有何颜面见五弟妹呢？”衍春伸手在斗篷上以丝线攒米珠绣出来的喜鹊登梅纹上细细抚过，随口与春喜道：“攒珠绣耗神耗力,日后不必如此,左右我平常穿衣并不爱这个。”
“是。”春喜诺诺地答应了一句，却是她身后的一个小宫女伶牙俐齿地开口，“姑姑平日并不做这些太过奢靡的绣纹,只是除夕宫宴乃是大场合，娘娘位主中宫，穿戴岂能弱于旁人去？”
“你倒是伶牙俐齿。”衍春含笑摆了摆手，示意群青不必开口训斥，一面看向那个小宫女，也不过是与旁人一样的紫褐色冬衣，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脑后，辫稍蓬松着，系着一条红绳，瞧着眉眼清秀，年龄不大的样子。
“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衍春垂头看着茶钟内澄清的茶水，随口问道。
那小宫女忙道：“奴才叫换兰，今年十二。”
“倒是不大。”衍春扫了她一眼：“姓什么？这样小的年龄入宫，你家里人也舍得？”
换兰忙道：“奴才姓魏，阿玛在内务府当差，奴才阿玛说了，奴才家里能有今日的安稳日子，全仰仗圣上天恩，我们内务府人家，能入宫服侍便是天大的脸面了，哪里会有不舍得的呢？”
“你嘴倒是巧。”衍春轻笑一声，摆手示意她起来：“算算年纪，你该是雍正五年生人吧？也只比清儿大一岁。”
春喜原本听着那换兰伶牙俐齿地回话，便是一副缄默的样子，此时听了衍春这话，开口道：“能得娘娘的青眼，是她的福分，哪里配与公主相提并论呢？”
“你总是这个处处小心的样子，本宫还能把你这小丫头给吃了不成？”衍春失笑，轻轻摇了摇头，叹道。
春喜抿了抿唇，道：“若是娘娘实在喜欢她，让她到身边侍候也好。”
衍春轻笑一声，扫了一眼那宫女，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轻笑一声，道：“不必了，左右能被你带出来可见是喜欢的，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你那里也算是顶好的差事了。”
她扫了春喜一眼，仿佛随口道：“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年节之内那次赏赐，你们绣房不是上上等的？再说了，一双拿惯了针线的手到前殿来干粗活，我还怕她不乐意呢！”
春喜轻笑一声，眼角余光扫了面带失落的换兰一眼，心中止不住的失望，本以为是个不错的小丫头，如今看来，到底还是看错了人。
衍春摆了摆手，随意从炕桌上的钱匣子里抓了一把金银锞子给春喜，道：“年下了，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