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宝珠就开了口:“苏玉,带我们下山。”
苏玉吓了一跳,几乎怀疑对方会读心术:“什么?”
“碧玉的伤耽误不得,”宝珠说,“我等不到他们安定下来,更何况,我嫂子和那帮姨娘们是伤是死都未可知,谁顾得上管我们?”
她是铁了心了。
这场大火,奴才们说跑就跑,管都不管她俩,实在是让人寒心!与其如此,不如自救!
“我们下山找大夫。”宝珠说,目光闪闪的看着苏玉,是噙着泪,“我一个人带不动她,你帮帮我,好么?”
苏玉心中大喜,同时又觉得她俩确实可怜,也喜得有限,便道:“好,但是从这儿下山的路我也不熟,恐怕要绕路,也不会很快的。”
“那也比这么等着强。”宝珠应道。
“行,”苏玉一边应道,一边改为双膝跪地,对她说,“我来背着她,你省省力气。”
他逃得匆忙,也只穿了件浅色的中衣,即便在月光下,也依稀可见他上衣下摆和裤子上全染上了血污,想必是方才一阵奔走,把伤口全抻裂了。
宝珠见状,眨了眨眼,觉得盯着人家这个部位看实在是尴尬,但又实在是忍不住,觉得不得不说,便低声道:“我来背她吧,你还有伤呢。”
“没事儿,”苏玉说,是真心实意的忘记了当戏精,“我力气大,走得快,她还能舒服些,上来吧。”
如此,宝珠便扶着碧玉趴在了苏玉的背上。
即便是这么跪着,这一刹那,苏玉的伤腿还是感到了疼痛。但眼下也不是娇气的时候,他暗自品了品,感觉这疼痛并不妨碍站起来走路,单只是疼而已——疼,他是受惯了的,也不在乎了——他定了定神,缓口气,背着碧玉站起身来。
要逃出去的精神力量支撑着他,让他带着宝珠趁乱避开家奴,绕道下山。
从林子深处抹黑再绕到下山的地方,一路并不容易,就这么走到天蒙蒙亮,才到了半山腰。回望来路,他们也觉得效率够高,还算顺利了。而这时,他们也停下来歇了歇脚。
并非是苏玉没劲儿了,而是碧玉身体受不了了。
起先,碧玉趴在苏玉背上的时候,还能说一句:“你有伤,会严重的。”
到后来,她渐渐没了声息。
苏玉感觉到背上的人越来越沉,体温也越来越高,鼻息吹在自己的皮肤上都是火热的,便停了脚。他们二人查看,发现碧玉果然是发起了高烧,整个人几乎是昏过去了。
天色泛起了鱼肚白,光线已经足够查看伤势。
但碧玉中衣的裤管已经与伤腿血肉粘连在一起了,苏玉不敢硬揭,环顾四周,在草丛里挑拣出一块边缘较薄的小石头,用力切割她的裤腿。
“你动作轻一些!”宝珠怕他用力会带疼了碧玉的伤。
苏玉果然轻了一些。
但碧玉已经昏沉不已,基本感觉不到疼了。
她通体烧得像个火球一样,宝珠站起来漫无目的走了一圈,发现这半山腰除了林子和草地,毫无水流,想弄点水给她降降温都不能。
再返回来时,苏玉已经把裤脚割开了一个小口子,他很巧的用力撕开了裤管,尽量将裤管撕成一条条的,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布料慢慢揭开。这一看,俩人都心下一沉:碧玉伤得不轻,无怪如今烧成这样。
因为裤子是被燃烧的树枝也点燃过,又在宝珠的扑灭过程中加重了伤情,一部分烧黑的布料融入了被砸伤的血肉,腿被烧得很重,不是血泡淋漓、就是皮肉烧焦,大概她在惊慌失措的时候还胡乱打滚,更是加重了烧伤。
裤子揭到一半,苏玉不能下手了,因为剩下的部分布料被深刻的烧入了皮肉,硬要揭开太残忍。
“碧玉!”宝珠终于是哭出了声。
她完全不知所措了,本来心里就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要送碧玉下山找大夫治疗。可眼下,她烧成了这个样子,整个人也昏迷了,她又是心疼,又是无措,甚至怀疑自己想错了办法,反倒害了碧玉。如此种种,令她心焦不已,情不自禁就哭了起来。
苏玉是打定主意要下山的,虽然深知碧玉情况不妙,但也断无停在半道哭鼻子的道理,对她说:“马上就要下山了,山下有农户,我们一鼓作气下去,找个农家先住下,我立刻就去找大夫。”
说到底,还是他的精神力量强大,为了下山逃出去,过去的鞭伤和现在的杖伤开裂也不在乎了,忍着周身的疼痛复又背起碧玉,带着宝珠向山下走去。
这山下有农家,许多年前他刺伤了何子青,慌不择路逃跑的时候很有印象,曾想过要去避一避,结果还没付诸实践,就在半路上让何府的人马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