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攸宁的?竹杖一抖,从手中脱出,摔在了?地上,“啪”一声,接着,便沿台阶滚落,她已捞之不及。但燕攸宁并没有?去捞,她的?秀靥浮现浅笑,“嗯,我听到了?。”
“我不在乎长渊军,也不在乎夏国公府,”她的?眼睛没有?焦点,但说出的?话却坚定有?力,“霍西洲要我走,我才走。”
须臾片刻,一道?沉而缓的?脚步声落入了?她的?耳中,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手掌粗粝,骨肉匀亭,暗暗贲着一股力量。
“我来了?,跟我走。”
于是燕攸宁将自己的?小手想也不想地放入他的?掌心,轻轻一滑,便被?他五指收拢,握入了?掌心,直至此刻,那种粗糙温暖的?真?实感才终于重新包围了?她。
霍西洲握住了?她的?小手,微用力,将她带下竹屋便要离去,但蔡抒骤然笑道?:“长渊王,就?算有?圣旨在手,我家娘子还不是长渊王妃,您如此便带她回去,只怕是于理不合吧。”
霍西洲的?神情?不动,只侧过面看了?眼燕攸宁,因为?这句话,她紧张地揪起了?细眉。
她只有?自己了?。
蔡抒占了?上风,举步迤迤然而下,停在了?霍西洲面前,抬臂搭住了?燕攸宁另一侧手臂臂弯,恭敬谦卑地说道?:“还请长渊王即刻松手。”
燕攸宁坚持摇头,身子往霍西洲身后跺,但却被?蔡抒拽住动不得,她也不知道?,她的?拒绝有?没有?被?霍西洲看到,小声地说了?句:
“我不回国公府。”
“听到了?么?”霍西洲淡然自若,“本王出身于长云,没有?入乡随俗的?打算,婚礼按照我们长云的?礼俗来办,王妃由本王带走了?,国公府的?人也当尊重王妃的?意愿,否则,没人能在本王面前做出强迫王妃的?事。”
话音未落,悬于霍西洲右侧腰间?的?长剑铿然出鞘一尺,剑身震颤,发出悠悠龙吟。
蔡抒瞳孔紧缩,但,他却不得不就?此放手。
霍西洲还剑入鞘,低声对燕攸宁道?:“走吧。”
燕攸宁听到了?他出剑的?声音,立刻便想到了?那条被?遗忘的?红色剑穗,“等等,我、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但霍西洲并不需要,他弯腰一把将自己的?王妃扛上了?肩,就?在燕攸宁吃惊的?娇呼与在场长渊军沸腾的?大笑中,快步到了?自己马下,随即右臂轻轻一送,将她送上了?马背。燕攸宁自己也是骑马的?好手,循着以往的?肌肉记忆,缓慢地分开双腿于马背上稳稳地坐好。
霍西洲在她身后,一足勾住马镫,提步而上。
山道?上,长渊王策马徐行,载着他的?王妃,领着他的?一千兵将,浩浩荡荡如蚁军过境退出了?后山竹林。
霍西洲的?马放得慢,抬手拂开最后一茎横斜的?疏枝,以免她碰到跟前人儿的?头发,却蓦然发觉,她在小心翼翼地抽着中指上的?红绳。老实说一直到现在,他对这个女人都?不可能不生?警惕,这是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警觉性,但,她现在看着笨拙无害,可怜巴巴,霍西洲做不到抛下她不理。
只见她因为?看不到,手僵硬地扯弄着红绳,好不容易扯开,他的?马平稳徐行,自向?前路,他便分出心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见她又缓慢而拙笨地将那条红绳子打成结系到了?食指上。
霍西洲哑然失笑。
“你?说要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燕攸宁感受到身后胸膛轻轻震动,一种酥麻贴着她的?背脊直窜上脑门。
她的?脸微微垂落,泛出一层匀净的?红晕:“是两年前我送你?的?,那条剑穗。”
霍西洲记忆里?没有?这段,但他的?头脑中却恍然掠过一道?影,那是一条挂在剑柄上的?大红色剑穗,在风里?不断招摇。
此刻他才恍然发现,原来,被?她系于指间?的?同心结,是用两根已经旧到了?包浆程度的?红绳栓成,他推测,这红绳就?是从那条剑穗上剪落的?,色泽已不再鲜红,而是变得晦暗,但想来她看不到。
霍西洲呼了?口气,双腿一打马腹,加快了?些速度,载她下山而去。
山脚潺潺流水边停着一驾华丽的?马车,车外四名美婢停于原地等待,她们的?模样、衣衫样式无不相同,待霍西洲策马而至,将燕攸宁送上马车,几名美婢便拥了?上来。
燕攸宁双目失明,也没有?竹杖在手,身子站不稳当,难免感到害怕,霍西洲一臂送她上车,便松开了?手,燕攸宁摇摇欲坠,幸而婢女们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在她们的?牵引下,燕攸宁坐入了?车中。但当她出声问?询他是否要进来的?时候,霍西洲却已转身而去。
燕攸宁自嘲地笑了?一下。
如今这样,是她咎由自取。前世?债,今生?偿。
他如今还肯来见她,接她回家,娶她为?妻,就?已经出乎她的?预料了?,只是心结难除,人心的?缝隙难以弥合。怕是,再也回不到无忧无虑的?当初了?吧。
婢女们捧出一身精美至极的?裙衫,对燕攸宁道?:“奴婢们为?王妃更衣。”
燕攸宁点头,像只木偶一样,任由她们摆弄,让伸手便伸手,让探头便探头,四个婢女有?条不紊地为?她更换上一身更为?妥帖舒适的?轻盈华服,顺手,替她将原来简易的?马尾发盘了?盘,梳成大气端庄的?凌云髻,以绢花双钗固定,且为?点缀,花衬人娇,任是无情?也动人。
下青霞山,沿途不知过了?多久,燕攸宁不会计数时辰,只是当她感到疲倦、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来了?,一名唤抱琴的?婢女,幽幽道?:“王妃,到了?。”
燕攸宁还不大习惯别人称呼自己为?“王妃”,先前被?霍西洲唤作王妃的?羞怯也烟消云散了?,她沉静地点了?下头,“是没有?入长安城么?”
司棋回话:“王爷的?府邸在城郊。”
侍书道?:“这座山庄还没有?名字,说是等王妃来题字。”
蕴画最后补充:“婚礼前,王妃就?住在山庄西院,届时,长渊王会用花车出东门来迎接王妃的?。婚礼前王爷与王妃依照大周习俗,就?不必再见面。”
看来就?算依照长云的?规矩,也是一样。
燕攸宁倒并不在意风俗有?何不同,只是问?道?:“那何时能成婚?”
没有?想到这位准王妃看着静容淑雅,却是个再直接不过的?狠人,抱琴掩唇偷笑:“明日。”
明日……
燕攸宁吃了?一惊,随后脸颊也慢慢地晕了?胭脂红,像夏日枝头新熟的?粉莹莹的?蟠桃,娇滴滴的?,引人垂涎。
难怪昨日长渊王就?紧锣密鼓地命人操办府上的?布置了?,谁能忍住一直将这样的?美人放着,不娶回家呀!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要结婚,都急吼吼的。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1-05-0707:13:03~2021-05-0713:1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一粟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