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于金殿上惊鸿一眼见到如今已经飞黄腾达的霍西洲,燕昇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不但惊诧于霍西洲这两年来的奇遇,更恐惧姓霍的记仇,为了从前自己对他和阿胭的婚事百般阻挠而向自己复仇。
那日燕昇愁眉不展地回到家中,连夫人的柔情蜜意都没有听进去,就道:“夫人,怕是完了,姓霍的回来了。”
卢氏不明就里:“夫君是说哪个姓霍的?”
燕昇戴上了沉痛面具:“霍西洲!”
卢氏手里的花针顿时坠落在地,她“啊”一声,脸色苍白地问道:“霍西洲不是已经死在十万大山了么?”
燕昇气急败坏地于屋中来回踱步,“我怎么知道,他竟然未死!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今回来已是战功赫赫的长渊王。”
卢氏更是吃惊不已:“啊这?夫君,这怎么办,他若记恨咱们,怀怨于心,可如何是好?”
燕昇正为此事发愁。
世事难料,当年霍西洲坠崖而亡时,谁能想到今日!林侯押送回来的那具破败不全的尸首,原来大有猫腻!
卢氏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花容惨白地跌回椅中,唇瓣微微哆嗦:“可怜我的阿胭,为了一个根本没死的人瞎了眼睛,害了一身病,在紫云观待了两年!”
不待燕昇说话,卢氏立刻起身道:“不行?,必须立刻接回阿胭!”
就算不为别的,那长渊王如今就是一尊要人命的杀神?,有了阿胭这块护身符,怎么着应能得以保全,还?可希图与霍西洲重?修旧好,拉拢一个最得力的靠山。
卢氏能想到的,燕昇自然早已想到,“夫人放心,我已派人上青霞山去接阿胭回家了。”
话音落地不久,蔡抒领云栽回来,云栽噗通一声跪倒家主夫人面前,痛哭流涕:“奴婢没用,没能接回大娘子,娘子铁心留在紫云观,奴劝不动!”
她沉重?有力地在地面磕了几个响头,磕得额头发红。
燕昇一挥袖沉怒说道:“她铁心不回,你难道不会用强吗!”
她不是一个人上的山,还?有他夏国公府的软轿,一共十几人,难道奈何不了区区残眼的弱女子?
云栽痛诉:“奴婢不敢,娘子身旁有高人护着,奴婢这只胳膊被他飞的石子打了,到现在还抬不起来。”
说着云栽将衣袖拉开,露出手腕上那一坨青紫的伤处,入目狰狞可怖,连燕昇都不禁震动,皱眉道:“看来娘子身旁是有人护着,这伤绝无可能是她自己造致的。蔡抒,带她下去治伤。”
蔡抒领命,燕昇又道:“你去,走一趟紫云观。”
蔡抒再度领命,“诺。”
……
满室烛火投下的辉煌的光晕里,天子正临案书写,内侍官进来禀道:“陛下,长渊王求见。”
天子搁置朱笔,抬眸道:“宣。”
少顷,便见一身材笔直修长的男子举步而入,天子微微含笑,对他说道:“今日倒得空了?西洲,朕还?有些问题没向你印证,来得正是时候。”
霍西洲待要行?礼,被天子拂手免了,于是他便就这么站着,虎目沉沉,薄唇轻抿。
“金殿上天子应允臣三个要求,臣只提了两个。”
天子一想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满朝文武都以为霍西洲大老粗不识数,暗中发笑,但谁也不肯笑出声来,以免提醒了他,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天子道:“说罢,朕酌情答应。”
霍西洲素不喜拐弯抹角,便单刀直入了:“臣要娶妻。”
“永宁郡主?”天子反问,不知为何,霍西洲隐隐然从天子不怒而威的双眼中竟品出了一丝促狭笑意。
“正是。”他压下心头不满,掷地有声地如是回。
天子敞怀大笑,笑到霍西洲英隽的修眉打成结愈显阴郁之时,天子道:“只怕他人都以为这第三个要求最是刁钻古怪难办,殊不知啊……”
天子起身,从一侧博古架后取出了一只木椟子,以钥匙入锁,轻巧咔嚓一声,锁解开,掀开木椟,露出里边一道圣旨,捧到霍西洲跟前?。
霍西洲垂目看了一眼,天子缓慢地说道:“拿起来,打开它。”
霍西洲不明其意,但依言将其取出,随即于掌中展开。
当这道圣旨完全展开之际,霍西洲的脸色变得凝重?而复杂——这竟是一道为霍西洲与燕攸宁赐婚的圣旨,落款庆元九年。
两年以前,原来,天子就已经为他们赐婚。
那么李图南打听来的不错,他们确实应该是……夫妻。
天子收回木椟,撂在案上,叹了口气说道:“两年前?朕答应为你二人赐婚,在征剿南蛮大获全胜之际,朕就已经拟好了这道圣旨,待你凯旋来取。但,天意不测横生枝节,前?线传来你战亡的消息,朕当时痛失将星,感到十分难过,对永宁亦是十分亏欠。”
天子再度抬眸看向他,目光已变得无比柔和:“西洲,朕的这个承诺,今日终得兑现。你的第三个要求朕允了,这道圣旨你今日取了去吧。”
霍西洲沉凝地盯了掌中圣旨半晌,将其卷好,“臣谢陛下。”
天子抬起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和煦地道:“朕还?尚未问你,当初林侯带回来的尸首不是你的,那又是谁的,你跌落山崖之后,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