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开始在她的身上找伤口。
可是她被他护得好好的,哪里有半点伤口?
再加上她眉眼盈盈带笑,宛如流萤,轻轻望着自己,霍西洲脑中轰然作响。自己这?是关心则乱,教娘子耍弄了。
在意识到自己被耍弄时,他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还好这是假的。
霍西洲禁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
燕攸宁微笑看他,觉得他这?人傻不拉几的,又好骗又好笑,待到视线从他黢黑的俊脸挪到他的双腿之上的,燕攸宁笑不出了。她的笑容简直是瞬间凝固在了娇靥上。
她方才只顾戏弄霍西洲,却没留意到,他飞身扑过来作肉盾接住她时,是真没为他自己留半分余地。他的那条长裤已经磨破了,布满细沙石的裤面下隐隐露出几道?长短不一的血痕。而?那些泥灰正粘在他的伤口上。
他自己都没留意到似的,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停在她的身上不动,完全没顾上他自己身体的伤。
而?她刚刚居然还骗他,说自己受了伤,伤口疼。
她果然是个谎话精,很?不是个人。
燕攸宁起身,拉他起来,“霍西洲,我放在葛兰苑的还有很?多药品,你回头去找找,在我房间屏风后头的药箱子里。”
她指了指他的腿。
霍西洲看了一眼,这?点伤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他没吭声。
燕攸宁赶紧从腰间的绣花钱袋里摸出了沉甸甸一袋金叶子,一把塞他掌心。“这?些你先留着,总会用得到的。”
霍西洲是真的惊了。
娘子不是穷到,连为自己看病都没有钱了么?
她哪里来的这?些金叶子?难不成?娘子在国公府现在吃得开了吗?
但这?目前应该是不会发?生的事。
燕攸宁单独眨了下右眼:“你放心,全都不是正经来路。”
我这?怎么可能放心。霍西洲的内心几近咆哮。
燕攸宁试图安抚他,两只手握住霍西洲的一只大掌,微微用力,合拢他的掌心,令他将?她给的金叶子揣好。男人顽固不化,坚持不肯揣进他的口袋里,燕攸宁无奈了,吐了口气道?:“国公夫人看着端庄仁厚,实则待人漠然,我这?么个被丢到马场来养的庶女,被下人克扣了月钱,她怎会替我出头撑腰。马场这边很多达官显贵买马,如你所见,那个留侯世子就是这里的大主顾,我要是不利用这个便利,在里头吃点回扣,早都饿死了。霍西洲,光明磊落的那一套是被刻在墓碑上的无用之物,我做不来的。”
说完,她再度握紧了他的手:“你要是觉得我坏,觉得这?钱多多少少不干净,你不肯收,那就还我吧。”
霍西洲任由她夺去。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娘子,觉她此刻有些失望和失落。
霍西洲本也没有想到,他只知道娘子身世坎坷,失去国公府的荫蔽,而?她却竟然还要在十一二岁那样小的年纪,靠着圆滑与狡赖在人群中生存。这?更让人心疼了。
“娘子,”在燕攸宁满目失落地抽开手转身欲离去的时候,霍西洲唤住了她,并握住了她的柔荑,嗓音低沉有力,“我只是觉得,这?钱是娘子好不容易弄来的,理?应娘子自己留着,将?来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她掠过眼眸,看他。
“我是男子,将?来,只有我来挣钱供养娘子。请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到。”
他泛着墨玉般光泽的脸上充满了自信,好像这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承诺,他一定能够实现一样。尽管燕攸宁也知道他将?来不凡,却不晓得他对自己也是如此地有信心。
燕攸宁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让这?个男人不经意地戳了下,她眨了眨眼睛,将?眸中的涩意缓慢地敛去了。
然后抬目看他,“你先别说大话,赶紧去处理?一下你的伤。”
霍西洲看了眼自己的腿,又看向?娘子像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睛,咧嘴,“我都没有感觉。”
虽然他自己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伤势,燕攸宁却不得不顾忌,姓霍的一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凡胎使用,那么急的堕马之势,他竟飞扑过来硬接。
在她的警告和催促之下,霍西洲无奈,最后不得不先回去处理?伤口。
此时天色已暮,燕攸宁也必须要打道?回府了。本打算午后便回,却硬生生捱到了夜里。
乘坐马车回府,停车,从车中走出。国公府府门口两盏飘摇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在黯淡光晕的笼罩之中,燕愁按剑而?立,似乎正等待着自己。
燕攸宁不疑有他,温婉有礼地过去打招呼。
见她已归,燕愁道?:“二娘子,国公大人等候您多时了,请您回来之后立刻前往明锦堂。”
燕攸宁困惑:“时辰已晚,国公可曾说起为何此时要见我?”
燕愁凝视着夜色中一身素衣不染铅华的二娘子,回想起今日大娘子在国公面前狠狠告了一把她和那名叫霍西洲的马奴的状,当时国公盛怒,此刻也还没消气,燕愁便默然叹了声,侧身让开一条步道?:“娘子去了便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想一下洲洲救燕夜紫的时候,那时候,先救大黑马,人摔了,关洲洲什么事。
现在,先扑上去救人。马摔了,摔了就摔了吧。
双标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