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手一抬,二张纸便飞到陆乘风膝上。他与陆乘风相距二丈有余,两叶薄纸轻飘飘的飞去,犹如被一阵风送过去一般,薄纸上无所使力,推纸及远,实比投掷数百斤大石更难,陆乘风钦服地想,恩师的武功比从前更精进了许多。
陆乘风一瞥之下,见两张纸上写的都是练功的口诀要旨,却是黄药师的亲笔,字迹遒劲挺拔,
黄药师道:“你每日依照功法打坐练气,要是进境得快,五六年后,便可不用扶杖行走,还有这药,附有用法说明,可助你恢复些下盘功夫,同常人一样行走却是不妨,另外,打从明天起,你自己传儿子功夫罢。”
陆乘风又悲又喜,百感交集。自己重得列于恩师门墙,又得师父允可教子,爱子武功指日可以大进,自己更可放心去做数年来念念不忘的那件事,心中如何不喜?要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喉头却哽住了说不出来。
黄药师早已自恨当年太过心急躁怒,重罚了四名无辜的弟子,近年来潜心创出“旋风扫叶腿”的内功秘诀,更不断采集奇药,便是想去传给四名弟子,好让他们能修习下盘的内功之后,得以回复行走。只是他素来要强,虽然内心后悔,口上却不肯说,这次因缘巧合来到归云庄,暗中见到弟子虽是家大业大仍郁郁寡欢,却仍守门规,不肯自炫身份,心下又是难过又是欢喜。
过了片刻,又道:“你把三个师弟都去找来,把这功诀传给他们罢。”
陆乘风答应一声:“是。”又道:“曲师兄和----冯师弟的行踪,弟子一直没能打听到。武师弟已去世多年了。”说到冯师弟三个字时,语音微微发抖。
黄药师心中一痛,眼里掠过一抹凌厉精光,晏近安抚地从后边搂着他腰,把脸蛋蹭来蹭去,他轻叹口气,放缓声音道:“你去把灵风、默风找来,再去查访天风的家人后嗣,都送到归云庄来居住。顺便传话给梅超风,让她来桃花岛见我。”
陆乘风不敢多问,恭敬地应了一声。
黄药师再不多言,拉着晏近就要离开,晏近赶紧叫道:“等等,我还有话说。”动作慢一点就要被人用轻功飞走了。
黄药师斜睨过去,并不放手,晏近挣脱不开,央求道:“爹,我有话要和陆乘风师兄说啦。”
黄药师道:“你说啊他不会听不到的。”何必面对面说才可以呢。
晏近眨眼,再眨眼,向陆乘风瞟去。
陆乘风哪里敢求情要求单独会谈,只苦笑,心中略觉奇怪,为什么师尊似乎蛮着紧的。
“弟子今日得见恩师,实是万千之喜,要是恩师能在弟子庄上小住几时,弟子更是……”
黄药师一眼扫去,他顿时背上一寒,说不下去了。
晏近对黄药师的不放手无可奈何,另一只手在怀里掏啊掏,摸出一封信来,说:“我要说的话都在这里了。”黄药师看也不看,右手轻挥,那封信便刷地投入后者怀中,然后搂住晏近,几个跳跃便消失在陆乘风眼里了。
陆乘风微微张开嘴,师尊他----好强的独占欲啊。
他低头瞧向信封,抽出一张信笺来,但见上面的字迹拙稚,半点不像是家学渊源。
几行字而已,一目了然。
内容却让他惊奇不已。
曲灵风在临安牛家村,已逝,留下一女名傻姑,冯默风于襄汉之间,在乡下打铁为生。梅超风与金国完颜洪烈之子完颜康有师徒之谊,随行于周。
她----怎么知道的?
陆乘风攥紧纸条,目光在那三个字打转,无法移开,心中又酸又苦,又有一点喜悦,这么多年了,终于,终于有望找到那个人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的将来,他会重逢这个莫明其妙高深莫测的少女,而那时,她却仿佛从未见到他一样,一改迷糊,诗词书画,件件皆通,明明就是一样的容颜如花如仙,气质却迥然不同,既当作不识得他,害得他心下惴惴,却也不好提及往事,好在那时,他出手擒下完颜康,引来超梅风时,并不为裘千仞谎言所动,却为此得知少女名黄蓉,正正是师尊爱女。
独生爱女。
而且,在他们初遇之时,黄蓉与郭靖正在一起闯江湖。
那么,他之前所遇的那一位,跟在师尊身边,形貌酷似,又称他为爹爹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黄药师会轻易现身兼提前收回陆乘风,却是因为晏近答应了他二个条件。
第一个,马上离开归云庄,不再沉迷这里的花花世界。
第二个,同他回桃花岛。
晏近爽快应允下来,因为她的研究到尾声了,她有充分信心,到了桃花岛之后可以令流金水仙全部开放,而香料也保存得好好的,桃花岛啊,那么多的花样,黄药师能引以为傲,肯定不会差到哪里。
“你运气真好。”晏近感叹地说,被人迁怒打断脚筋,居然不被怨恨,还依恋忠心,盼望打的人回心转意,黄药师真不愧有个邪字。